第二日,孙笙是被由远而近的一声声“师父”唤醒的。昨夜里,他竟疲惫地在大雨中昏睡了一夜。他强撑着想站起身,但全身毫无力气。他软绵绵地靠着身后的竹子,没过一会儿,就听见纷纷的脚步朝这边走来。
“师父!”一声声悲泣惊飞了竹林中的鸟雀,孙笙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却见观里的那些仙童一个个全部涌了过来。
这些人手中持剑,眼里全是悲痛和怨恨。清风和明月挤开了众人,疯了般跑到孙笙面前,他们抓着孙笙零散搭在肩头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痛骂:“是你这妖人,杀了我师父!毁了我观里的果树!”
孙笙一头雾水,他脸色惨白,有气无力道:“究竟是我昏了头,还是你们昏了头?我何时见过你师父?我又干吗闲着没事儿去毁你们的树……”
他话未说完,却被清风、明月二人左右一个巴掌扇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你这妖人,还敢狡辩!把他拖走!”也不知谁一声令下,孙笙就被那一群童子推得推、踹得踹,踉踉跄跄地押出了竹林。
五庄观正殿前的广场上,一领白绢盖住了已经死去的镇元子。
几十名弟子乌压压跪在下首,广场正中高耸着一根石柱,原本是镇元子为惩戒犯错弟子的一处所在,如今那柱子上,却用玄铁链五花大绑着孙笙。
他经历了昨夜的一番折腾,再加上又淋了雨,此时的身体如何还能招架的住?
头上阴云密布,耳边全是咒骂,孙笙只觉得全身忽冷忽热,他仰着头靠在那石柱上,心里还想:江流怎么不来救我?他是昨夜生我的气了?可我都没气,他又生哪门子的闲气呢?
空中密布着乌云,不时电闪雷鸣。
清风和明月一脸悲戚,手持火鞭领着众弟子走到孙笙面前。慈航、木吒、红孩儿、曳孤明,以及妖都的一众小妖,皆聚在广场一侧,宛如这场惨剧的看客。
清风泄愤般一鞭子抽打在孙笙的身上,孙笙身体一颤,疼得弓起了身。被打的地方皮开肉绽,火辣辣得疼。
“凭什么打我!”孙笙挣脱着,可身上的链子只是越挣越紧。
明月又一鞭子打在他身上,带着哭腔骂道:“你这十恶不赦的妖人!我师父死于你手,我家果树毁于你手!你还敢狡辩!”
孙笙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大声骂道:“奶奶的!谁杀了你师父!谁毁了你果树!谁就不得好死!”
明月还想争辩,被一旁的清风拦下:“跟他废话什么!师父的尸体就倒在离他不远的林子里,不是他杀的又是谁!”说罢又是一连几鞭抽打在孙笙身上。
孙笙无处躲避,只能生生承受。
他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看着清风、明月道:“就凭这,就认为我杀了他?别人呢!其他人呢!”
曳孤明缓缓走了上来,看着孙笙道:“昨夜师祖接到信报,兜率宫出了事,所以连夜走了。”他指了下清风、明月,接着道:“镇元子亲自相送,他们……都知道。”
清风、明月点了点头。
红孩儿双手背后,也走了上来,他瞧着孙笙一派惋惜:“你还是别狡辩了,除了你再无他人有此嫌疑。我师叔金蝉子,昨夜也是连夜回了灵鹫山……守山的童子可以作证。那时候李聃还没走、镇元子当然也没死,那人参果树还没烧起来呢……”
孙笙骂道:“我好端端去烧什么果树!在场这么多人,最会使火的是你圣婴大王吧!”
红孩儿笑着,瞧着孙笙摊了摊手:“可惜我没动机,也没时间呀,我那时正和师父、师兄在房中叙旧呢,况且镇元子与我父亲也是交情匪浅,我有何理由,杀人毁树?但你……就不一样了……”
红孩儿说着,看向了清风、明月:“大仙当日曾给我们说了个故事,五百年前他有一友人带了个泼皮徒儿来此叨扰,还偷了你们两颗果子……”
那泼皮自然是孙悟空,他偷了果子本应罪该万死,还是他师父菩提祖师向镇元子求了情,才使他免遭责难。
饶是如此,清风和明月也早已把孙悟空骂得狗血喷头,猴子自知做错了,当然无法还口,谁知镇元子为了不让菩提难堪,竟然还同那偷果子的孙悟空结拜了兄弟……
想到此,清风和明月简直恨得牙痒。
他们五庄观原本脱离于天地三界之外,何等潇洒自若,却因那猴子的关系,这五百年来倒被三界看成了异类,他们不知憋了多少气!
红孩儿见在场的五庄观弟子听到那偷果子的孙悟空,脸上都是愤懑异常,便轻笑了声,伸着手指点了点被捆在石柱上的孙笙:“这人,可不是什么小竹精,他……乃是妖王孙悟空转世!若非是他,在场的诸位,谁又有能力杀死镇元子?”
弟子们听红孩儿一说,倒也不是全信。
清风和明月抻着鞭子走到孙笙跟前,一字一句问:“你真是偷果子的孙悟空?”
孙笙本就虚弱,见他们又牵连上了孙悟空,索性闭着眼不再答话。
轰隆一声雷鸣,雨点如珠子般砸下来,弟子们赶忙将镇元子的遗体抬到大殿内。他们刚撤回到殿檐下,暴雨便倾盆而来,众弟子冷冷望着广场上的杀人者孙笙,心中无限悲愤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