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一副黄金炉瓶,瓶内三支香火,袅袅燃着青烟。
众人参拜已毕,皆被请到偏殿入座。那曳孤明见了李聃,呆滞的眼里倒有了雀跃,他也不坐,只是站在李聃身侧,有说不出的乖巧。
反正曳孤明的性情本就是喜怒难猜,至于他为何在妖都大会上还神思清明、道骨铮铮,出了妖都倒又变成了这样的小孩气。大家也懒得去想。
这会儿他们赶了好几天的路,其实已经乏得很了。
喝茶的间隙,孙笙一直若有若无地拿眼瞟着李聃。他一直觉得就算李聃如今有意低调、穿得似个普通的修道者,可那股子仙气和禅性一直都在他身上,已经化入骨髓般的。
他觉得李聃像一个人,那个人在他有意识以来,一直都在他梦中充当着良师挚友的角色,直到他遇到了江流,才离他远去。
可那个人,是方寸山的菩提,是孙悟空的师父,是在伐异之战中,被李聃杀死的……
他想着想着,就觉得有了恨意,连那人身上的仙风道骨都变成了让人厌恶的道貌岸然。
李聃当然知道孙笙在看他。他对这根竹子,其实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它就跟方寸山灵泉边上其他生长的竹子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这具身体里,盛着孙悟空的魂魄,盛着李聃一半的灵力,而这一切,都会在以后的某一天,让它再全数地拿出来。
主位上的镇元子正在跟大家讲着关于草还丹的趣事。在以前的年年岁岁中,李聃以菩提的身份已经听了很多遍,但这一次,他是以真正的自己,来聆听老友的这些故事。
他在来之前其实就已经想好,他需要在镇元子准备杀自己之前,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悟空已经将要真正醒来,他有预感,他等了千千万万年的那一天,应该在不久之后就会出现了。
届时他和悟空都因祭天化成了灰儿,以后没个人记得他们,该是多么痛苦又无趣的事情。况且镇元子一门心思想着为菩提报仇,现在看来怕是要成为某些小孩子耍计谋的一环,这也是他不愿见到的。
他还在想着,镇元子的故事也讲到了痛快处。
“我观中这草还丹,又名人参果,乃是混沌初分、鸿蒙初判、天地未开之际,产下的一棵灵根,要一万年才能结成一轮。果子的模样,就如初生的婴孩。若是能吃一个,就能活四万七千年……”
众人听得心驰神往,却见镇元子叹了一声,用的是寂寥的语气,讲得却是个奇怪的事儿:“我这果子一共有三十个,如今却仅剩了二十八个……”
红孩儿停了手中的茶杯,望着镇元子笑道:“听您这语气,莫非是遇了贼?”
镇元子呵呵一笑道:“可不是遇了贼……五百年前,在这果子半熟未熟之际,我有一挚友来访,他随身带着个小徒,顽劣异常,就是这小徒偷吃了我两个果子。当时我一气之下要拿他徒弟是问,我那挚友却说,不就两个果子,大不了五百年后果熟之际,少吃两颗作为补偿……”
众人一时倒不知道镇元子想表达什么。
只有李聃低头不语默默喝着茶。镇元子的眼神从幽远的往事中收回,看着李聃道:“可是今日,果熟待摘之时,我那挚友却早已命陨天地……”
李聃心头一颤,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放了茶杯,一派淡然地看着镇元子:“是可惜了。”
五庄观的第一日就这么平稳度过。第二日便是草还丹大会了,开园之际,观里又来了两个客人,乃是南海的慈航大士和他的弟子木吒。木吒已经近一年没有见过师弟,原本还想找红孩儿好好说说话,可见他好像没那心思,也就作罢。
这天镇元子一身素服,携了观中四十八名弟子,带着大家前往花园。
孙笙一路走得沉默,江流走在他一旁,小声问:“怎么了?”
孙笙抬眼,却是无可奈何之意,他悄悄握住了江流的手,看着走在前方的一行人,幽幽说道:“我觉得这不像是草还丹大会,倒像是个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