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小孩子的声音还是很清澈稚嫩的，即使说话的人端着严肃的语气，话音也不由自主地透着股软。
比比东微微颔首，“上车吧。”
这辆马车是比较寻常的，不算多宽敞，俩人虽隔着一小段距离坐着，但仍然凑得很近。这是雾韵与比比东距离最近的一次，不算上次拉着她的衣袖的话。这样近的距离，比比东身上那股淡香的存在感就显得极高，时不时地便钻进雾韵的鼻间。
比比东坐进马车后就闭上了眼，碍于有限的空间，她没有像平时那般坐在教皇座上一样随意地歪斜着身子，反而是像她惯常的站姿一样坐得笔直，不过双腿仍然交叠，一手抵着窗沿，一手握着权杖。
她阖着眸，只能看见她蒲扇般浓密的睫毛，锐利的眉此刻略微放松地舒展着，眉尾是食指指尖，她一手撑着额角，修长的手指自然地张开。眼睫下，是高耸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红唇。妆容很淡，自身的红眸、红唇，浓墨般漆黑的眉，和洁白的皮肤构成强烈的对比，却又相得益彰，美得过分。
雾韵虽然没敢侧目看她，老老实实地目视前方，但是心里非常紧张，两手攥成拳拘谨地置于双膝之上，垂着脑袋不知所措。比比东对她的影响，比她想得还要大。
系统默默看着不争气的宿主，兀自叹气，虽然它并没有这个功能。
“放松。”比比东仍然是那副情态，但她红润的双唇轻轻张合了一下，声音清朗如玉。
雾韵一个激灵，挺直了身板，下一瞬，轻笑声响起。虽然路途颠簸，车内并不安静，但那笑声还是清晰可闻。绯红爬上了雾韵的耳垂。
“难不成我会吃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话语温和且带着一丝逗弄，加之她刚才那声低笑，显示出她的好心情。
“我……”雾韵结巴了下，最后憋出一句，“没有怕老师。”言下之意，她并不否认自己过度紧张。喜欢得紧，才会格外在意。而怕，是万万没有的。
比比东缓缓张开那双深红的眸，剔透如玛瑙。她并未看向雾韵，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窗外的风景中。
但她淡淡开口，话却是对着雾韵说的，“静心，闭眼，冥想。修炼是无时无刻的，不要浪费尺寸光阴。”
雾韵听着她的教导，闭上了眸，逐渐平复躁动的内心，安然地进入修炼。
比比东的视线转向了心无旁骛冥想的雾韵，一时间，她眸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虽然与雾韵相处的时日不多，但不管是从鬼魅的禀报而言，还是单论她与雾韵短暂的接触，都令她越来越喜爱这个聪慧、沉稳、努力的孩子。惜才爱才之心愈重，提防顾忌之心愈淡。但她不该这样。
胡列娜是她直接领来的，知根知底，那个孩子只有武魂殿和她。虽然她早已在月关汇报雾韵存在时就让他查清了雾韵的底细，但是，她总是无法消除内心的疑云。一个几近完美的孩子，降临到她身边。
坦白来讲，比比东虽然不信命运，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命并不好，运气也是。从前的轻易信赖，也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再心狠一点，哪怕伤害别人，保全自己，都是应该的，她不想再做被人伤害、丢弃的可怜虫了。她内心老是这样劝着自己。
可是。她还能回头吗？她已经选择了那条不归路。或许她会变得面目全非，饱受万人的非议，但她不在乎。只要能够变强，能够掌握住自己的命运，能够毁灭武魂殿，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做。
无论如何……
眸底隐隐浮现一点点暗红，比比东闭上了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
她已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