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抬手,挥下——“啪”地一声拍在云不意主茎上,将他敲得往前一弯。
云不意瞪他,他淡淡揣手:“我还有一万年可活,不着急存这个钱。”
“未雨绸缪么……”
云不意咕哝一句,与秦方互瞪片刻,齐齐扭头看向少年。
彼时,他正撑伞蹲在地上,不知怎么生的火,真把那一兜纸钱烧了起来。
火焰在他掌心闪烁,纸灰翻飞,却如同周遭的风雨自他身旁流过,不沾半点。
半晌,他起身向来时路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不是来找我算事吗?走吧。这雨要下一夜。”
云不意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这个款式的人,于是分出一枝茎叶伸向他,朝他面前一绕,兴致勃勃地与他搭话。
“你就是秦方那个收留了很多孤儿还不想活的朋友?”
少年瞥他:“他向你这么介绍我?”
云不意回忆不起原话了,但大概印象是这样,于是点头。
秦方在后边摇头。
少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但还没开口脸上就浮起慵懒之色,懒得辩驳了,轻轻颔首:“他这么说,那就是吧。”
云不意抖抖叶子,兔子耳朵似的,引得少年眼神在上面停了停。
他对此一无所知,兀自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四界哪条道上的?”
“冷天道。”少年说着,忍不住伸手捋了捋他的枝叶,柔软冰凉,沾了丝丝缕缕蚕线一样的雨水,“我是……妖。大约是妖吧。”
“大约?这也能约?”云不意被他摸得有些痒,向后推开,叶尖搔搔枝干。
冷天道没有说话抬起空着的手并起两根手指,无声念了几句什么,就见灿灿金色自他的发尾一路往上洇染,双眸也变成同样的颜色。耳朵变尖、竖立,覆上一层绒绒的金毛,一只高一只低地歪着,低的那只软趴趴的,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怎么回事,支棱不起来。
“……”
云不意用两片叶子拼出了一个正圆,仿佛张大的嘴,以示惊讶。
秦方也讶异地挑眉。
什么情况?第一次见面就给人……给草看他的原形,这人别是吃错药了吧?
冷天道挠了挠耳朵尖:“这是我的原形,只有其他妖族的一半。”
“半妖?”云不意脱口而出。
“不错的描述。”冷天道想了想,点头认下这个称呼,“嗯,我是半妖。”
云不意:“……啧。”
这位是什么品种的话题终结者啊?
冷天道收起耳朵,抬头看向前方,只见雨幕里一座竹屋若隐若现,屋旁种了不少红梅绿竹,大红大绿的格外浓墨重彩,倒显得周遭景色不真实起来。
“到了。”他卷卷云不意的枝条,冷白色的手指却是意外的温暖,“外头寒气重,随我进屋烤火。”
云不意想也不想就点头,因为贪恋他指尖的温度,还缠了上去,小猫似的卷成一团蹭蹭。
秦方在后头,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
冷天道,主动,邀请别人,进他家?
是他没睡醒,还是冷天道被人夺舍了?也不应该啊,就冷天道这个逼样,哪个夺舍的家伙演技能好成这样,演得连他都看不出破绽?
看自家父亲震惊得都快变成震动模式了,秦离繁扯扯他的衣袖,凑到他耳边抿着嘴笑道:“你忘了咱们家阿意的天赋能力了?”
“净化还是观执?”
“是人见人爱啦!”
“……呵,招蜂引蝶的草。”
……
竹屋不大,收拾得干净齐整。中间隔一道帘子,帘内是床榻并一张书桌,帘外是个小小的厅堂,长几靠窗,中置花瓶,斜插一把枫叶桂花,颇有情趣。
云不意挂在冷天道手上环顾四周,全然看不出这是一个厌世之人的屋子。这窗明几净装潢雅致的,瞧着可热爱生活了。
“坐。”冷天道示意秦方和秦离繁落座,目光扫过云不意栖身的瓷盆,淡淡问:“茶还是热水?”
两人一草异口同声:“茶。”
半晌,热茶上桌。
普通绿茶用桂花糖冲泡后香气馥郁,云不意痛饮三大杯后,觉得自己化作了一株亭亭玉立的丹桂树,晕乎乎的,仿佛长在月宫轻薄的云里。
“你这茶……”他大着舌头,“怎么还醉人啊?”
冷天道一怔,端起茶杯闻了闻,恍然:“烹茶的水与桂花陈酿放在一起,许是沾了些。你的酒量这么差?”
云不意“腾”地在他掌心立起,主茎上三片叶子通红,摇摇晃晃站不稳似的:“我是一棵草!你指望草能有多好的酒量?”
冷天道眨眨眼,迟钝地“啊”了一声:“那我用雨水给你再泡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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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云不意晕酡酡地耷拉下去,半枕半靠窝进他暖融融的掌心。
“不用,不用。”他含糊地说,“我睡一觉……就好了。”
话音未落,他的叶子往茎下一缩,当真在冷天道手里睡了过去。
冷天道:“……”
秦方扶额。他家灵草什么都好,就是太自来熟。
“你……”
秦方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