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意站在一片狼藉之间,对秦方的“心狠手辣”有了越发深刻的认知。
这家伙就不能委婉点吗?医院里让家属签病危通知单也没有这么直接的!
云不意叹了口气,看着黑猫趴在阿棋身边蜷成一团,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心软了。
没办法,他人好,见不得小动物哭成这样。
云不意游弋上前,圈着阿棋身体将他翻了个面,他苍白面颊上那粒红痣已经消失,微蹙的眉宇透着深深的忧愁,好像在将死之际亦有放不下的事。
“别哭了,你没听那个讨嫌的家伙说吗?你兄长还留着一点真灵呢。”
云不意扭头瞪秦方一眼,他摊了摊手,满脸无辜。
懒得骂他,云不意探出枝叶点在阿棋眉心,在玉蘅落期待的注视中缓缓抽出一缕银白光带。
这光带就是玉绮芳残存的真灵,虽无神智,却灵性十足,甫一出现便扑进了黑猫胸前厚实的毛里,在那儿打了个滚,便自动化为环状,套在它脖颈上。
玉蘅落眼角挂着两滴泪,小心翼翼地抬爪,想碰又怕伤着它。
光带似乎察觉它的顾虑,主动分出一条纤细的枝杈,敲了敲它的肉垫。
“它认出你了。”云不意说道,“带着吧,也是个念想。秦方替他除掉了邪术之力,也释放了他的魂魄,等他入了轮回转世,说不定能循着这一点真灵气息找到你。”
玉蘅落激动地点头,哽咽到几乎发不出声音:“多谢你……”
云不意摆摆叶子,缩回盆里时,就发现自己栖身的瓷盆被秦方抱着,秦离繁却不见踪影。
“离繁呢?”
“这儿!”
秦方正要回答,秦离繁便举着一本册子从屋内小跑出来,圆眼睛笑成两弯月牙。
他脚步轻快,一错眼便跑到近前,将册子递出去,邀功似的笑道:“我找到了阿棋修炼的术法!”
秦离繁修习的法门并无攻伐之力,长于寻物觅宝。正是因为有他在,所以秦方才能大胆地走直线,用最快、最干净彻底的手段剔掉阿棋的邪法根基,而不担心把人弄没了找不着线索。
“嗯。”秦方点头,问云不意:“要现在就看吗?”
云不意望向阿棋的尸体,又看了看偎在尸体旁的黑猫,叹气道:“先把他们安葬了吧。”
人死,落土为安。
无论是玉绮芳,还是屋内玉蘅落的尸骨,都需要一处栖身之所。
……
兄弟俩的尸身葬在了松涛湖畔的山上,清风明月下,两座石碑并肩,无需香烛贡品,也不用烧纸钱,如此足矣。
在玉蘅落的要求下,秦方放弃了向玉家传信的打算。他跟玉家现任家主有点交情但不多,告知他兄弟二人的死讯是出于情分,不说也无妨。
反正那人肯定不在意。除了玉家,他什么都不在意。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带着你哥的真灵浪迹天涯?”从山上下来,云不意探出枝节碰了碰玉蘅落的耳朵,随口问道。
玉蘅落耳尖一抖,垂着尾巴走在他们跟前,颈上一圈银白微微闪烁,光芒温柔。
他收起了所有悲痛哀伤,看上去比秦方还淡定点:“我想缓几日,等兄长的真灵稳定下来再说。至于以后的去处,我有些想法,不过还需斟酌。”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秦家找我。”秦离繁弯腰揉了揉玉蘅落的脑袋,依依不舍,“只要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帮。”
“多谢。”
玉蘅落回头蹭了一下他的手,又蹦高了与云不意碰头以示告别,到秦方这里,便只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略显拘谨。
他们在山道尽头分别,离开时,玉蘅落回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猫瞳折射着月光,却并不凌厉可怖,而是格外柔和。
一桩事了,云不意先是心情沉重,随即舒了口气——无论过程如何,至少结局不算太坏,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时候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想着,云不意戳戳秦方:“书。”
秦方翻开来,递到他面前。
……
秦离繁从阿棋家中搜出来的册子有个名字,叫《诡闻奇术》,前面长篇大论地论述阿棋修炼出的那种黑雾是什么东西,最后才说了用途与修习方法。
后者姑且不提,若是书里写的都是真的,那这黑气的来头确实不小。
书中将黑气称作“浊云”,出处可追溯至天地初开那会儿,是传说中撑天支地的神树建木的伴生物。
建木者,古天地支柱,生于天地不分,清浊不辨,阴阳未定之时,辟天地、分日月、化光阴,人间始成。
建木开辟了人界,因而人族得以在此休养生息。在轮回未生的年岁里,人族的生死轮转都是在建木根系上完成的。
死去的魂灵在此褪去生前的执念、罪恶和贪瞋痴念,干干净净地走进新的人生。被剥落下来的污浊之物便沉淀在建木根部,年深日久酿成了一种散如黑雾,聚作污泥的秽物,因成片出现时恍若黑云压顶,因此得名浊云。
建木在时,
浊云被牢牢镇压,不曾危及人世。后来神代断灭,建木枯萎,人仙魔妖四界被迫分离,浊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