躯壳,穿体而过的瞬间暗淡粉碎,留下剧痛,也带走了他身体里的一丝污浊。
秦方用这种方式为他拔除邪术的污染,其痛苦不亚于凌迟,一时间院内只听得到他凄厉的惨嚎,哀转久绝。
云不意运使灵力撑开隔音屏障,玉蘅
落不忍地别开头,扎进秦离繁怀里,浑身颤抖着,如同也在感同身受阿棋的煎熬。
如此这般,不知过去多久,最后一片月光带走了他体内最后一点污秽力量,阿棋的面目终于恢复正常,却也身心俱伤地瘫在地上,只剩一口气了。
云不意这才扯开束缚,任由玉蘅落扑到他身旁,焦急地围着他转圈,拿鼻子轻轻拱他的手,一遍遍呼唤他。
“兄长!……哥……”
阿棋濒死之际,一截手指动了动,艰难搭在玉蘅落的猫爪上,眼睫毛剧烈颤动着,好像竭力想要睁眼,却抵不过身体的巨大耗损与生命力的流失,终究无力坚持,气息如游丝断裂,温度渐冷。
他死了。
死在玉蘅落面前,死在心愿达成的前夕。
他死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弟就在身旁,也来不及等回牵挂于心的猫,看它最后一眼。
明明只差一点,不过……一点。
玉蘅落僵在原地,良久,才颤巍巍地问:“秦君子,我兄长他……”
他推着阿棋,感受到掌下的躯壳已经再无半点生命气息后,心底一片凉意蔓延至全身,身体颤抖得止不住,只能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仰头看向秦方。
彼时,秦方正用自家儿子的衣袖擦手,低头时月光照着他半边脸,丝毫不为面前的生离死别动容,仍旧矜持冷淡。
“如你求助的那样,我已替他拔掉体内的邪术根基,结果正像你看到的这样。”秦方道,“早在他开始修炼此术的那天,他的生命就已经被这些黑雾近乎吞食殆尽。换句话说,阿棋不是你的兄长,只是有你兄长一点真灵的……怪物。”
大多数邪术修成之后,练出的法力就会占据修习者的躯壳,取代其原本的魂魄,仅留下一点记忆、执念与真灵驱动,与怪物无异。
这种人被称为邪修,有害无害取决于躯体主人死前的执着之物。玉绮芳算幸运的,执念是死去的弟弟,而非怨念仇恨,所以没有做出令家族名声扫地的滔天恶行。
秦方一字一句说得简练直白,玉蘅落却像一瞬间被抽空了灵魂和力气,茫然地凝视着身前已然枯竭死去的躯壳,眨一眨眼,泪珠便滚落下来。
其实他想过的。
他想过自己的死会令兄长大受打击,想过兄长会为此悲恸伤神,乃至一生都走不出这个阴影。
可他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玉绮芳出走,带着他的尸身自欺欺人地隐居在市井乡野,从此碌碌无为度过余生。
哪怕到了刚刚他异变为怪物时,玉蘅落都没有想过他会……死。
原来亲眼看着挚爱的亲人死去,触碰他冰凉的尸体,接受再也看不到他的事实,是如此……惨痛的一件事。
他的兄长就是这样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心神崩溃,以至走上绝路的吗?
玉蘅落的悲伤无声地溃堤,化作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好像永远没有流尽的时候。
他自虐般地想,兄长决定修炼邪术的那一刻,到底在执念什么?
是想将他复活,还是……
玉蘅落难以自抑地想起分别前夜,他们兄弟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
玉绮芳难得有半日清闲时光,一入夜便提着美酒小菜溜达到玉蘅落院里,笑意盈盈寻他赏月。
彼时,玉蘅落正在清点行囊与物资,被繁杂的数字弄得心烦意乱,抬头却看见自家兄长倚在门边故作潇洒地朝自己伸手,忍不住一笑。
不过,他心情虽好了不少,可正事要紧,仍不免遗憾地以第二日要乘船离家为由拒绝了。
玉绮芳顿时不高兴了,揣着手低着头蹲在门外,如同一朵幽怨的大蘑菇,嘴里咕咕哝哝地说:“弟大不中留啊,养你还不如养块叉烧,还能下酒。”
玉蘅落无奈扶额,只得搁下翻得乱七八糟的清单坐到他身旁,如往常那样哄道:“待我归家,一定陪兄长大醉一场。左右时日还长,兄长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玉绮芳又嘟囔一句,忽然勾住他的头把他梳理整齐的发髻揉乱。旋即夸张地叹了口气,将酒菜搁置在旁,拿起了单子替他清点物资数目,一边点一边敲他额头,骂他木鱼脑袋,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明白。
再后来,兄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皆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晚月色很美,照进窗户落在兄长衣摆上,如雪如霜白得晃眼,一如今夜。
那时谁又会知道,一句说惯说烦了的“时日还长”,到如今,会变成历万死也不可追回的美梦呢?
或许玉绮芳从未奢望过他能复生,只是想用邪术唤回他的魂灵,或者……幻象,与他再见一面,补上未赴之约。
喝完那杯酒,见过故人,他便会坦然赴死,不使自己化为邪魔扰乱人间。
奈何执念深重难自解。
奈何天意不成全。
玉蘅落失魂落魄地趴伏下去,把头抵在阿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