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算学格致等等艰深晦涩的学问展示出了它们真正的用处之后,这些“有用”的新学立刻又被请上神坛,代替儒学成为了新的神明。而华夏百姓敬拜侍奉研习不辍,对这些自然科学的态度虔诚恭敬得便一如对待昔日的儒学,真心诚意而殷勤备至;几亿人民前赴后继的在数理学说上卷生卷死,能硬生生卷到将“亚洲”的形象与擅长数学挂上钩——那可真是蜚声国际,而享誉内外的功力。只是不知儒学高人眼见而今这自然科学的风光,心里又会是何等滋味?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吧? 这份果断狠辣的实用主义是真真刻在骨髓里的底色,绝非任何外力可以阻挡——当然,某种意义上说,华夏文明之所以能生生不息而延绵不绝者,大半便是靠着这近乎于冷酷的薄情寡恩。所谓伟大的民族总是忘恩负义的,如果顾念旧情而与不合时宜的传统盘桓缠绵,难免会耽搁至为关键的时间门;为了完成那光辉的崛起,干脆还是一刀两断,再无挂念吧。 本来嘛,如果连两千年的儒家都可以毫不犹豫抛弃得一干二净,还有什么是这个文明割舍不下的呢?只是这样干脆利落的手腕,未免会叫后来人战栗啊。 这种实用主义自有其利弊,但现下无疑已经发挥了功效——尽管对算学不甚了了,但在发现这新学问的“用处”之后,士子们依旧是一拥而上、趋之若鹜,展示了充分的热情。可迄今为止,这热情也只能算无根之水,虚浮表面而难以长久。毕竟归根到底,如今这新学的“用处”,不过是皇帝一意孤行,以人力所强行扭曲出的昙花一现而已。所谓人亡政息,即使无人敢于抗衡皇帝的权威,也难保不会有人在死后翻盘——在大多数“正人君子”眼里,这些算学恐怕还只能算“奇技淫巧”,登不上大雅之堂吧? 不过,要扭转这些正人君子的念头也不难,甚至都不必动用什么强制的手段……以华夏文明根深蒂固的习惯看,“奇技淫巧”不过是对没有实用价值的学说轻蔑的称谓而已;而只要自然科学展示出无与伦比的实用价值,那么它立刻就能摆脱“奇技淫巧”的污蔑,转而被视为绝对的“正事”,从上到下都会笃信不疑。 喔不,恐怕还不仅仅是“笃信不疑”的问题。按中原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近似海王的个性,一旦自然科学的收益超过了四书五经,那么四书五经就会成为新的奇技淫巧,被直接打入冷宫之中。而皇帝怀疑——不,他敢笃定,而今熟读四书口诵孔孟的列位大儒,届时拉踩起孔孟绝对最为出力,而且理所当然居之不疑,丝毫不会有什么薄情负心、刻薄寡恩的疑虑。 ……不过说起来,这份薄情决绝而片叶不沾身的作风,倒真是与自高皇帝以来、汉家列位圣天子的习惯,隐隐相符呢。 只能说,果然是以“汉”命名的文明么? 大概,能成就辉煌功业的伟大存在,在行事之时,都会有那么一点违背人情的冷酷吧。 · 皇帝屈指叩击良久,万千心思萦绕而过,却渐渐生起了一个成形的念头: 如果要推广算学与格致,令天下心悦诚服,便必得展示它的“用处”;而要展示“用处”,又有什么比战场上更为合适的呢? 他抖动衣袖,终于移开目光,随意瞥了张汤一眼: “今年有多少的太学生能够考核合格?” 张大夫等候已久,闻言却立刻躬身,敬慎作答: “拟定的是六十人的名额,但还要请陛下的旨意。” “六十个?”皇帝挑了挑眉:“太少了,酌情再加五六个吧。试卷送汲公处审核之后,挑几个算学功底出色的,送到羽林军听用——对了,少府那边也打个招呼,就说朕要演练新军,让他们每五日与霍去病交接一次,但有需索,尽力满足。不够的朕再补足便是。” 闻听此言,肃立在侧的御史大夫与票姚校尉心有灵犀,一齐低下了头。 “遵旨。” .w.co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