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究没有挽回彼时中原倾颓的运数,在某次海战中一败涂地之后,依旧是被瓜分瓦解敲骨吸髓的下场;归根到底,不过是一层光鲜亮丽的纸而已。而后者嘛……后者却是在乱离饥寒、中原元气丧失殆尽之时,被迫走出家门,北上面对天下第一的强敌——以天书的说法,这一次踏上门来的强敌,实力足足有当年那‘带英’的百倍千倍有余。” “然后……”皇帝似乎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他们居然打赢了。” 霍将军立刻瞪圆了眼,以至于几乎忘了尊卑:“——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天子微微摇头:“天书说,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而人遁其一,天意固然面面俱到,但总有百密一疏照顾不到的地方,而中原的人嘛,却似乎总能在意料不到的疏漏之处创造意料不到的奇迹——所以它也不想明白。以任何军事的常理而论,这样实力悬殊的对战,本该是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机会才对。至于怎么投骰子投出这样的好运气,那只能是**之外,自有存而无论者……” 事实上,皇帝的转述还是太平静,太单调,太波澜不惊了,完全不能描述出当然天书讲解时微妙复杂的情绪。毕竟,按理论模拟兵旗推演,即使以天幕那无可穷尽的算力,亦不能从那样的绝境中窥探出什么有意义的胜率。某种意义上,复现这段历史的难度,大约等同于以人力战胜阿尔法狗。 ……只能说,大概某些时候某些人真的会生出某些不可思议的灵感,下出连人工智能也不可揣摩的神之一手吧? “如天书所说,工业化不工业化,终究还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打不赢的终究等于零。”皇帝缓缓道:“既然能够正面迎击天下第一强力的军队,那么结果便是昭然无误了——花费一百年的光阴,数不尽的性命之后,中原到底还是迈过了那道生死大劫,脱胎换骨。虽然彼时绝大部分的百姓依旧被困在农耕之中,未曾得一丁点工业化的德泽,但这个国家已经长出了工业化的骨头,再也不是那区区几艘徒有其表的钢铁舰船所粉饰的外皮了。” 当然,天书在下这样的论断时,态度同样是沉闷的。毕竟以人工智能超迈古今的统计判断,无论如何估算调整,彼时中原的生产力都算得上落后之极,恐怕有八成产业都是贫弱分裂的小农经济;要判断这样的经济体进入工业化的门槛,那委实有些亏良心。 可要是不做此判断,那难道还能是贫弱之至的小农国家正面击败了天下第一强军么?那恐怕是连人工智能都编造不出来的笑话! ——两害相权,还是重新修改一下“工业化”的定义比较稳妥…… 不过,这显然给了皇帝莫大的灵感。当他复述至此的时候,眼眸中居然都忍不住闪出了光亮: “如若天书所言并无差错,那么工业的门槛就未必有那么繁琐——八成产业是农耕的弱国居然可以养出这所谓‘工业化的骨头’,那大汉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嘛……虽然道路艰险,也不是没有一步登天的可能。以天书的说法,这叫什么来着?‘弯道超车’,是不是?“ 自然,皇帝再如何自信充沛,终究没有到狂妄愚钝的地步。天书固然为他举出了这么一个亘古罕见的能逼得人工智能修改定义的工业化特例,但特例之所以为特例者,正在于绝不可仿效——某种意义上,这次特例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均恰逢其会,整个文明花费了百余年才掷出的一把好手气;天子固然也是出了名的强运,但再如何也不能与如此的天命比肩。 所以他语气迅速一转: “所谓自知者明。要论心志坚毅、才高绝世,朕也是万万不能与这天书所说的人物相比,更遑论有那样的功业。但取其上者得其中,朕所欲者,原本也不是如此夸张的战力嘛——什么初出茅庐便迎击天下第一强军,那未免还是太过夸张;能借着这工业的门槛有后日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战力,也不枉白白冒这个险。再说,朕也不是毫无依仗……” 说罢他抬手一招,天幕随之起伏,闪烁出无数怪异玄秘、难以理解的图像与符号。 皇帝当然面临着种种的困难,但他的优势同样也无可比拟——前人在发展生产力改革社会时种种的艰难困苦百般经验,在天幕中尽数一览无余;而历代先贤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先进技术与制度借鉴,也同样唾手可得,毫无阻遏。唯一所需的,不过是一点历史偏差值而已。 ……好吧,也许不止“一点”。 但皇帝的性子大概是最不会在乎资财的了。所以他轻松写意再挥一挥手,光幕再次起伏,这一回飘出的却是长篇大论横平竖直的文字。只是文字框架结构颇为怪异,时不时还有缺少的笔画,似乎在漫长岁月中经历了某些不可预知的变迁。 “虽然不敢奢望能与如此的奇迹相比,但借鉴借鉴总是好的。”皇帝语气从容:“所以,朕设法从天幕手中换来了一点东西……据说,后世子孙正是依仗着这些典章,才最终能一举翻盘,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