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所渴望的放风终究还是成了泡影。傅弈、李淳风两人刚打算松口结束今日的教学, 宫中派遣的使者便一溜小跑冲入阁中,上气不接下气的传达皇帝的口谕,命太子与两位大臣一同入宫陛见, 不得稍有迟误。 太子心下立刻就是咯噔一声响。皇帝当然是慈父, 对长子也算颇为包容,但这种慈爱仅限于平时。以他与李丽质往常的经验看,设若在召见傅中书时听到了自己在算学上那并不如意的表现, 搞不好就会是一次父呲子啸的大场面。 李承乾开始第一千零一次的怨恨不讲义气临阵脱逃的妹妹。 ……要不是惩于秦扶苏之变,历代太子再无居外领兵的先例,他怎么会把这机会让给长乐公主! 但出乎意料 ,皇帝此次召见, 并没有在意好大儿的平时成绩。他与傅中书李太史寒暄了数句,而后极为委婉的探听几位专业人士近日的进展。而这一下可算搔到了痒处,傅中书滔滔不绝,立刻向皇帝展示了自己与李淳风等人辛苦砥砺一年多所发现的重大规律,其中夹杂着大量稀奇古怪的术语, 显然大大超出了正常人理解范围以外。 于是皇帝的眼神中理所当然的出现了迷茫。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困惑片刻立即展颜而笑,宣称要大大的褒奖一切有功人员, 不仅主持此事的傅弈、李淳风受赐黄金千斤, 还为所有参与计算与分析的国子监算学博士考课上上, 减磨勘, 赐绢帛牛酒。 房玄龄魏征垂手肃立在侧,闻言不觉一齐眯眼:赏赐金帛牛酒倒也罢了,“考课上等”却是颇为紧要的大事。初唐规制,每年由吏部考功司主持官吏的考核,国子监博士需考核满三年, 结果均为中中以上,才有选材授官的资格,号称“磨勘”。而今皇帝直接赐予上上考课的资格,减去足足三年的磨勘,真正是莫大的恩惠。 朝中高官视考课如无物,这恩典当然无足轻重;但对芸芸低级官吏、翘首以待官职的国子监博士而言,这三年磨勘的差距,那可就太为紧要了。而今被借调来协助傅中书演算的算学博士及诸生少说九十余人,这些人脱颖而出青云直上,恐怕不日就会在国子监中激起滔天的巨浪。 这样的巨浪会引发什么影响?魏征房玄龄老于政事,用头发丝都能想出那些盼官位盼红了眼的底层监生会被挑逗出怎样狂放的热情——对大多数监生而言,朝廷其余的门路都太遥远也太艰难了,唯有这依靠算学博取皇恩的手段,却是切切实实,毫无虚假,足够让卷王们倾注所有的热情。 傅弈李淳风等倒虑不及此,只是叉手行礼谢恩。却听皇帝又慢悠悠开口: “朕听说太子这几月都在算学馆,不知跟着两位名士日日磨砺,又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么?” 太子恭敬侍奉在侧,闻言只觉额头青筋乱跳——他那情急之下的胡说八道要是当着宰相的面被宣示出来,那简直等同于最高级别的社死,搞不好能上史书的那种! 可皇帝面前委实没有推脱矫饰的空间,虽然殿下眼神哀求,但傅中书沉默片刻,还是只能将太子以陀螺仪马鞭比拟星辰太阳的言论稍稍装扮,然后和盘托出。 果然,这话效果极为显著,皇帝……皇帝与宰相们一起沉默了。 正当太子头皮发麻面皮发热脚趾紧紧抠地之时,却听皇帝缓缓开口: “……其实,太子所言固然跳脱了一些,可也未必没有启发嘛。” 傅弈、李淳风:??? 陛下,您到底是在说甚么?! 疼儿子有这么个疼法吗?您说出这句话不觉得亏心么? 就连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听到亲爹这番堪称匪夷所思的袒护之后,自己都还知道面红耳赤,扭捏不安呢! 皇帝的脸皮当然远远甚于太子,但面对傅中书那难以掩饰的诧异目光,还是稍稍有些尴尬。他咳嗽了一声: “当然,朕不是说真有个什么看不见的马鞭。朕的意思是,或许存在类似的作用牵扯住了星辰嘛!可以定名为‘引力’什么的……” 所以华夏文字就是博大精深,仅仅“引力”两个字望文生义,便让李淳风微微一愣:如果将者“引力”定义为星辰之间彼此拉扯的力量,那还真是个相当出色的解释,似乎真可以填上他们思索出的那个大坑——当然,要想完成具体的解释,还有许多的工作要做…… 眼见李淳风隐隐陷入思索,皇帝咳嗽了一声赶紧扯开话题。他照搬卖弄的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实在不能露馅: “傅卿。”他殷殷的望着为自己立下汗马功劳的心腹爱将,眼神中是对偏差值最诚挚的真情:“朕想,既然这算学这么有用这么好,那应该推而广之才是。所谓孤陋者寡闻如若仅仅是国子监算学馆的这些博士监生,未免人数太少,不能有益国家。朕的意思,是干脆将算学、农学等等一并铺开,令国子监中诸生人人习练,否则仅仅诵读经义讲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