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有次带了个同学来家里玩,谁知他妈妈一直围绕着同学擦擦扫扫,甚至连掉了根头发都要立马捡起来,把同学给吓坏了。
从那以后钟渝再没带人到家里过,别人知道他妈妈的怪癖,也不会上赶着来。
等房子卖出去,买家势必会重新装修,那些填满记忆的痕迹也就不复存在。
那他也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心脏一阵抽痛,钟渝弓起背缓了缓,中介转过来和他说话:“钟先生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钟渝走神了,没注意听他们说话,停顿一秒,说:“没有。”
“那好。”中介又转向买家,“两位呢?”
女买家和她丈夫对了个眼神,说:“都挺好的,就是有点超我们的预算。”
意思就是想讲价。
“这个价格已经非常低了。”中介说,“隔壁小区位置差一点,这个价都还要往上加……”他手指比了个五。
买家夫妻又对了个眼神,中介察言观色:“那两位预算多少?”
“五十以内。”女买家说。
钟渝抬眸看向她,太低了。
中介也露出难色,“确实有点低了,两位再考虑考虑?”
“那我们回去考虑吧。”男买家终于开了口,“有结果了联系你们。”
中介赔笑:“好嘞!那等您消息。”
把买家送走后,钟渝泄了气般坐在沙发上,中介大概知道点他家的情况,不由暗里叹了口气。
“虽然地段好,但大家都倾向电梯楼,毕竟谁都想偷点懒。”中介斟酌着劝道,“现在房子不好卖,急售容易被压价,我再跟他们沟通下,争取往上加点,实在不行咱就再等等。”
钟渝颔首,“麻烦了。”
房子挂牌是六十万,其实是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他们这里也不是什么繁华大城市,房子虽不值钱,可对方压价也太狠了。
钟渝在家里住了两天,买家态度暧昧,迟迟没给个准信,眼见假期快结束,回学校前他去看了母亲。
他把白色桔梗放在墓碑前,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墓碑上的照片是钟渝选的,年轻的女人眉目清秀,笑着看向他,岁月还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而不是后来被生活和病痛折磨得面容枯槁。
记忆中,母亲总是严厉而不苟言笑,很少会有温情的时候,但在许多人的回忆里,她曾经也是个天真烂漫、为了追求爱不顾一切的人。
钟渝对父亲钟展庭没有太深的印象,因为钟展庭很少会回家,说是在外面跑生意,但他其实从来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可以说钟展庭除了有副好相貌外,一无是处。
至于母亲,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是凤毛麟角,她本来可以有令人羡艳的人生,直到遇见钟展庭,不可救药地爱上他,甚至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他们曾经也是相爱过的吧,从钟渝的名字也能看出来——
一见钟情,至死不渝。
开始得有多么热烈,结束时就有多么惨烈。
如果可以的话,钟渝宁愿自己不要出生,那么她或许就可以早点离开。甚至是希望一开始母亲就别遇到钟展庭,这样的话她或许会遇到一个真正爱她珍惜她的人,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只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回到学校后,钟渝没等到中介的电话,倒来了个陌生号码。
“喂。”钟渝接通,“请问你是?”
“钟老师。”对方唤道,话音里似乎还带了点笑意。
这个声音?钟渝愣了愣,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们见过面的。”电话那头的人嗓音低磁,慢悠悠地补充:“两次。”
钟渝想起来了,姓贺,叫贺……云城?
他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那方法可就多了。”对方兴味盎然地说,“钟老师想知道哪一种?”
钟渝没搭理他的调笑,冷静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有件挺重要的事。”
钟渝等着他的下文,那人像是在故意拖时间逗他,半天没开腔。
饶是钟渝脾气再好,这时也难免不耐烦:“没事我就挂了。”
对方轻笑了声,说:“简单来说就是我看上你了,想跟你处处,条件你开。”
钟渝被他直白的话惊到了,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愤怒,而是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抱歉,我想我已经拒绝过了。”他语气平稳,“而且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啊……那真遗憾。”那人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没一点遗憾的意思。
钟渝想挂电话,却听他说——
“钟老师如果反悔,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
钟渝对这人的自说自话感到可笑,直接挂断。
听着电话挂断的忙音,贺云承笑了笑。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从来没有失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