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手这本书的学官,全部被抓进了诏狱之中。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浙江学政王天吉。
书是他献上来的,第一遍初审也是他审的。常歌第一个要审问的人就是他。
诏狱问案房。行刑力士们正在准备刑具。按照锦衣卫问案的规矩,问案人没提问题前,先要给被审问者上一遍刑。这类似于宋时的杀威棒。
王天吉是个读书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他被吓得瑟瑟发抖。
常歌和纪纲走了进来。
常歌连忙制止力士们:“都下去吧。”
其中一名力士问:“伯爷,这回不先给案犯上刑了嘛?”
常歌道:“不用。你们先出去,不喊你们别进来。”
随后常歌宽慰王天吉:“王学台受惊了。诏狱这帮小兔崽子都是些糙汉子。不懂你们读书人的礼数。只知道拿刑具吓唬人。”
王天吉见到常歌,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东莱伯救我啊!我都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平白无故就被几个锦衣卫的人抓到了这儿。”
常歌拿出了那本《悦耳集》,给王天吉看了看封皮:“这本书你有印象么?”
王天吉不假思索的说:“这是我从杭州仁诚书馆征集上来的南宋孤本。”
常歌追问:“这书的内容你看过么?”
王天吉答道:“里面的每一首诗词我都看过三遍。从仁诚书馆征集上来以后,我如获至宝。我是个书虫,得到了这等孤本怎能不一饱眼福?学台衙门初审,我看了第二遍。来到文渊阁后,恰好这本书也是我帮着审校,看了第三遍。”
常歌问:“你没发现这本书有什么问题?”
王天吉摇头:“只是唐宋名家的诗词罢了。没有任何问题。”
常歌翻开写有反诗的那一页,亮在王天吉面前:“你看看这一页。”
王天吉拿过书,念道:“重到云居独悄然,八万倾湖如镜明。匪同归兮将焉如,类我平生惹祸端。重八匪......”
王天吉目瞪口呆。最后一个“
。类”字死活没敢说出口。
常歌道:“这首诗你怎么解释?你是跳过了这一页没看过,还是看过后没发现这是一首藏头诗,暗含辱骂太祖爷的大逆不道之言?”
王天吉的脑袋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纪纲插话:“什么不可能?”
王天吉道:“这本书里,根本就没有这一首诗啊!我好歹也是个二甲进士。若见到这首诗,哪能看不出是大逆不道的藏头诗?这本书我会当即焚毁的!”
常歌道:“那这首诗是怎么冒出来的?难道这本《悦耳集》是假的?你刚才不是说这是孤本嘛?”
王天吉翻了翻书:“不是假冒的。的确是我从仁诚书院征上来的那一本。”
常歌摩挲着下巴上的白胡子:“这就奇怪了。你说这本书是真品孤本。又说原本这上面没有这首诗。难道这首诗是有人作法,凭空冒出来的?”
王天吉一页一页仔细查看了一遍《悦耳集》。他发出一声惊呼:“这一页,是被人后加上去的!干这件事的人,是个做伪的高手。加了一页纸,书背上的装订线竟没有任何的异常。”
常歌道:“你怎么能断定这一页是被人后加上去的?”
王天吉侃侃而谈:“这本书所用纸张,乃是南宋竹纸。南宋竹纸又称玉版笺,纸质光洁匀厚,细腻洁白。南宋的珍贵书籍,都是用竹纸印刷。可是您再看这一张,匀厚有余,而光洁不足!这分明就是皮纸啊!”
说完王天吉将书递给了常歌。
常歌仔细看了看,果如王天吉所言,写着反诗的那一页,与其他页纸质略有不同。
一旁的纪纲问:“王学台,你是不是得罪了人?有人要故意在《悦耳集》里后添了这么一页,栽赃你?”
王天吉苦笑一声:“这位大人,我实在想不出得罪过谁?我这人的性子一向是谨小慎微。且我的本职是学官。学政衙门一向是个清水衙门,不做什么实事
。。在官场,只要不做事就不会得罪人。”
纪纲心中忽然有些发酸。王天吉竟称呼他为“这位大人”。说明王天吉不知道他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官场之中,人人识得锦衣卫的东莱伯常歌。却不是人人识得指挥使纪纲。
可是,常歌在名义上是他的下属!他才是锦衣卫的大掌柜!
常歌在一旁插话:“早就跟你说了,这事儿若是栽赃,栽赃之人针对的绝对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个降臣派,甚至有可能针对的是太子爷!”
纪纲道:“那师傅您说,该怎么办?”
常歌道:“先拿着《悦耳集》去皇上那儿,禀明纸质不同,写有反诗的那一页是有人后添上去的。省得皇上一怒之下掀起大案。要是真来个瓜蔓抄,把所有经手《悦耳集》的官员都砍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