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泰宣完旨便走了。
朱高煦抱怨:“完了完了!咱们三个如今真成了笼中鸟!北平回不去了!”
朱高燧表情凝重:“口谕都下来了。今后大本堂就是囚禁咱们三兄弟的牢房。”
朱高炽却像没事人一样,“刺溜刺溜”喝着酸梅汤。边喝还边称赞:“到底是京城啊!六月天还有冰,能喝到这透心凉的冰镇酸梅汤。”
朱高煦急眼了:“老大,你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这都火烧眉毛了。”
朱高炽微微一笑:“放心吧二弟。父王和母妃不会坐视咱们困居应天的。”
数日后。燕王府的一道奏折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到了应天城。这道奏折的内容可以用四个字概括:燕王病危!
皇宫,谨身殿。
建文帝正在读那封奏折。他打开奏折粗略一看,字体清秀娟丽,像是出自女人的手笔。
建文帝心道:四皇叔已经疯了。这道奏折应该是四皇婶以四皇叔的口吻写的。
奏折用词谦卑万分,说什么自就藩北平以来十九年,未给朝廷立尺寸之功,深感惭愧云云。其后话锋一转,说他已经疯毒入髓,导致五脏受损。如今腹痛难忍、头痛欲裂。经北平数位名义会诊,大限之日恐在最近一月之内。
再往下,是说他思子心切。希望皇上能够恩准,让三子回北平见他最后一面。等他归天,三子办完他的丧事,让他们立即南下应天,在大本堂研习学问,若学有所成今后让他们好好为朝廷效力......
建文帝越读越心酸。奏折的末尾底部,还有几点水渍。奏折上怎么会出现水渍?想来一定是徐妙云写到最后悲痛万分,眼泪婆娑。泪水不小心滴到了奏折上。
建文帝命令太监王钺:“去,将黄子澄、齐泰、方孝孺、练子宁四人召进谨身殿来。”
四人进得谨身殿。建文帝先将那份奏折交给他们传阅。
黄子澄看完后道:“看来燕王真的是不行了。”
建文帝道:“朕打算让朱高炽三兄弟回北平去,让四皇叔临死前最后见他们一面。藩王新丧之时,身边没有子嗣怎么行?”
齐泰闻言脸色一变:“皇上,万万不可啊!朱高炽等三人,留在京城是人质。若放他们回北平那边恐怕......”
建文帝打断了齐泰的话:“恐怕什么?一个没了兵权的疯子、将死之人,对朕对朝廷有哪怕半分的威胁么?既然没有威胁,朕还扣他的三个儿子做人质干什么?朕多次说过,四皇叔是朕的至亲!朕不能让他的三个儿子留在应天无法尽孝!”
建文帝的话,齐泰无法反驳。梳理削藩燕王的脉络,燕王先是遣散了护军,又发了疯进京城朝贺。回到北平后他病情愈加严重。如今这个疯子又快死了,还扣押他的三个儿子做什么呢?且大明以孝治天下。藩王将死,自然该让他的子嗣回藩地送他一程。
黄子澄赞同建文帝的观点:“皇上真乃仁义之君!让朱高炽等人返回北平尽最后的孝道,符合孝义。”
齐泰忽然想到了什么:“燕王是否真的病危犹未可知!不能只听奏折的一面之词!另外,就算要放,只放世子朱高炽一人足矣。朱高炽身体孱弱,看上去又没什么心计。朱高煦和朱高燧,一个勇武,一个聪明。放他们两人回北平贻害无穷!”
建文帝不悦:“齐泰,你是在建议朕做一个无情无义之君嘛?你别忘了,如今朝廷最大的威胁是宁王,燕王对朕没有半分威胁,这话还要朕重复多少遍?且燕王是兴宗最亲近的兄弟。朕如果不通人情,强扣三子在应天,兴宗在天有灵是不会高兴的。朕意已决,万难改变!”
齐泰还要争辩。
建文帝直接不搭理他,命令黄子澄:“拟旨,赐朱高炽三兄弟白银千两、白绢两百匹,着旗手卫派人三日后护送他们回北平。”
黄子澄乐的看齐泰在建文帝面前吃瘪。他道:“臣这就拟旨。”
谨身殿议事结束,齐泰垂头丧气的走出大殿。
黄子澄笑道:“齐尚书不必在意。一个做臣子的即便再受宠,皇上也不会事事听从他的意见。”
齐泰看了黄子澄一眼:“黄兄,这道理我自然懂。可放朱高炽三兄弟回北平......犹如纵虎归山啊!”
一旁的练子宁劝慰齐泰:“齐部堂你就放心吧。朱高炽那人身体虚弱,性格软弱。燕王死后,他这个世子继承王爵,在北平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北平,燕王府。
燕王府上下已乱作一团。太监和婢女们正在准备大丧用的素缟、白布。连法事的和尚们都已经入了府准备法器。
义妹夫病危,常歌这个做义兄的自然要进府探望。
朱棣卧房外聚拢着十几位北平名医。常歌快步走了过来。他问一众名医:“燕王爷怎么样了?”
其中一位头发胡须花白的名医答道:“脉搏时断时续。恐怕时日无多了。唉,准备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