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四刚才一直坐在椅子上,默默注视着常歌和张昶争论。良久,他终于开口:“张昶,你还不及我的侄子有见识。元廷视黎民百姓为两脚羊,随意宰割。你效忠于元廷只是愚忠而已!你口口声声气节二字,却不知为读书人最大的气节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呢?却是在帮着腐朽的旧朝廷迫害生民!一个不把百姓放在心上的人,也配妄谈气节么?”
张昶一时语塞:“这......唉,士为知己者死,皇上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岂能背叛他臣服于朱元璋?话说回来,朱元璋这人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竟然赐我自尽。我自尽之后呢?”
常歌道:“上位没说。不过我这个拱卫司小旗会自作主张告知中书省那边,张参政患有恶疾,被病症折磨得痛不欲生。情急之下寻了短见。之后上位可能会赐你一个风光的葬礼。”
张昶拿起托盘上的那封信:“我的侄子德才被你们抓了吧?你们会杀掉他对么?”
常歌没必要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隐瞒什么,他道:“还没来得及杀。”
张昶叹息:“唉,是我害了他啊!本来他在大都当户部主事当得好好的,我却偏要带他下江南招降朱元璋,借机历练他一番。我死之前,想用一样东西换德才的命,如何?”
常歌问:“你想用什么东西换张德才的命?别跟我说是金银财宝。你在应天城里的金银财宝都是上位赐予的。你死之后,金银财宝上交吴王府是理所应当。”
张昶道:“我帮德才换命的筹码的确是金银财宝。不过比朱元璋赐予我的要多千倍万倍!贞观盛世之时,唐太宗在江南藏匿了一个偌大的宝藏。”
常歌闻言一愣,跟常四对视一眼,随后道:“贞观年间,天下富庶无比。从江南运送赋税到长安的马车甚至不够用。唐太宗居安思危,命令将江南赋税的三成就地藏起来,日积月累便成了一个大宝藏。唐太宗死前有遗言,若他日大唐衰败被灭国,那个宝藏足矣支撑李氏子孙招兵复国!对么?”
张昶惊讶:“你竟然听过这件事?”
常歌大笑道:“这个传说前些日子救了我一命。想不到今日你竟要拿这个传说救你侄子的命。”
张昶道:“错了,唐太宗的宝藏并不是传说,而是事实。唐太宗死前,将藏宝图分成了八份,分别给了四位托孤大臣、四位领兵大将。我大元世祖皇帝灭金之后,从金中都的皇宫里得到了属于长孙无忌的那一份藏宝图。户部尚书管天下之财,那份藏宝图一直由历代户部尚书掌管。我南下之时心想,横竖唐太宗宝藏就在江南。如朱元璋归顺朝廷,我正可以在江南查找宝藏下落,于是带上了藏宝图来金陵。”
常四闻言道:“那你快说,长孙无忌的那一份羊皮纸在那儿?”
张昶凝视着常四这个老头:“你怎么知道藏宝图是画在羊皮纸上的?”
此言一出,常歌亦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的四叔。
常四自知失言,随后道:“哦,我也是道听途说。”
张昶道:“不管你是从何而知。我只问,这一份羊皮纸能否换我侄儿德才一条命?”
常歌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常四。常四是他的四叔,又是他的上司。这样的大事需要常四拿主意。
常四道:“你那个侄儿的命轻如蝼蚁。蝼蚁之命,杀之可,不杀亦可。不过是我们拱卫司一句话的事。你要真有藏宝图,当然能换他一条命。”
张昶拱手:“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说完这话,张昶转身来到书架前。书架上满满当当摆满了书籍。他抽出一本《轶闻录》打开。书页竟然被掏了一部分,里面夹藏着一枚钥匙。
张昶附身在地,掀开座椅下铺着的波斯国羊毛毯。羊毛毯下的地板是松动的,被他掀开。掀开后一个小小的铁箱出现在常歌眼帘之中。
张昶将钥匙插入铁箱锁孔,“啪嗒”一声,铁箱打开。里面是一张羊皮纸。
张昶道:“就是此物。”
常歌拿过羊皮纸,只见羊皮纸上画着山川河流。羊皮纸的右下角有一行隶书“中书令、赵国公长孙无忌存”。
张昶又道:“集齐八份藏宝图,就能找到唐太宗大宝藏了。既然那个宝藏能够帮李唐复国,就同样能帮朱元璋一统天下。或许你们二人今晚说得对,为生民立命才是大节。或许我一直都是错的。唉,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是非对错就留给后人评说吧。”
说完张昶搬了一把椅子站了上去,随后将白绫悬在房梁上。他脱了靴子,靴尖对着北方——他的家乡,他心心所念的元大都。
张昶转头又交待了一句:“求你们信守诺言。”
说完张昶将自己的脖颈套入了白绫之中,他蹬掉椅子,不过片刻功夫便进了黄泉。
常歌盯着张昶的尸体失神了片刻,随后他道:“四叔,盗银案这算是正式结案了?”
常四点头:“结案了。唉,这是咱爷俩进了拱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