姏婆看似对云牙子不瞅不睬的态度下,实则颇受触动,如同冰封已久的河面,在春风吹拂下慢慢融化。
姏婆难以为情,翻了个白眼,口是心非道:“老婆子我也就是看在小姐情面难却,否则就栾伯阳那个嘴硬骨头酥的糟老头子,我才不屑同他相偕作伴!”
“是了,是了。”
揽月难得的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撒娇一般摇着姏婆的手臂黏|腻道:“当真还是师父他老人家吉人天相,福缘深厚。”
姏婆心中一暖,情不自已又落下泪来,她紧紧攥着揽月冰凉的手,憋足了劲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老婆子猜测小姐你大概是遇到了倒悬之患,可偏在如此困境之时还不忘了老婆子的暮年之事,当真是知义多情。”
揽月和姏婆相对而望,迟迟吾行。
姏婆擦干眼泪,咬了咬牙松开了揽月的手。
姏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竭力镇定道:“这人一老、上了年纪便容易哭天抹泪,小姐你莫要嫌弃。老婆子知道小姐定有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做,就不做小姐你的拖累了。”
万千郁结无法一一倾吐,揽月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笑得无奈,笑到流泪。
“婆婆,你善自珍重,望婆婆和师父惜缘惜福。”
揽月说罢,不再留恋耽搁,迅捷回身对着桂海林中高声唤道:“英招!”
簌簌——!!!
放眼望去,霜白耀眼的花海里面传来“簌簌”榴啼声,英招受命一跃,腾踊在桂花簇拥的汪洋上空,携卷着月白色的花瓣,攒足劲儿地奔腾而来。
“小主人。”
英招在空中一个迅捷的盘旋,便平稳地落在揽月面前,低首俯身等待着她跃上后背。
“婆婆,月儿去了。”
“去吧去吧——”
万般牵挂在心田,姏婆一手挥袖告别,另一手却以袖袍遮面,她侧过身去目不忍见。
点滴难舍在心间,谁都不知道这次离别以后,何时还能有相聚的时刻。
二人眼里朦胧,充斥着希冀和祝福,怎奈又开不了口道出那句“再会”。
势不容缓,揽月举步生风,敏捷利落地跃上英招的虎背,整个行动一气呵成。
这回她头也不回,直截了当吩咐道:“英招,我们回女真山隅谷祭坛!”
“英招领命。”
英招昂然挺立,双翼大张,在身后掀起一阵飓风。
一时间,乱花迷眼,漫天彻地,激起清香满园,氤氲叆叇。
只闻“呼”地一声,英招腾空而起,勃然奋飞,在簇簇花海的浪波里呼啸而去。
碧海云天,轻盈如纱。
揽月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心绪有种劈云睹天的畅然之感。
世事纷繁复杂,目乱迷津。
离去前,她曾感觉自己的心被紧紧勒住,马上就要窒息。
可现下脱离了父亲的视野,终于伸眉吐气,有种说不出的释然之感。
英招驮着揽月在轻匀如绢的浮云里穿梭,脚下银涛翻滚,好似滔滔白浪。
阆风山巅变得越来越小,云影轻轻拂过,掠过一座座殿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离绪千种,揽月万分不舍地回眸向下看去,韶华宫的金顶在远眺之下好似一尊玲珑精致的鎏金宝瓶。
此时此刻,秦寰宇正命若悬丝的躺在那里,奄奄垂绝。
不!揽月猛摇着头,将如此不祥的念头罢黜掉。
她一直认为,若想拥有好的结果,就必须要对秦寰宇有坚贞不二的信任。
她深信,只要秦寰宇一息尚存,便定能排除万难转醒过来。
她的口中低声轻吟着:“缘悭分浅,终作云烟散。”
柏树仙曾经留给揽月的警醒之言,怕是真要一语成谶。
揽月忍不住地又一次回眸,刻骨铭心的情愫烙印在心底,明知道纠缠下去亦是毫无未来可言,却仍是难以就此放手。
所以方才离开清露霏微以前,自己蜂媒蝶使将云牙子和姏婆两个暗生情愫的人撮合在一起,又焉知不是为了弥补揽月自己和秦寰宇之间的遗憾。
肚里泪下,不如怜取眼前人......
揽月的心绪神魂荡飏,正如那天边翻飞的云絮,飘忽不定,荡荡悠悠。
“寰宇,此番久别重逢之时我才知晓,自己究竟是有多放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