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的消息传到朝堂之上,满庭哗然。
金殿之上的亓帝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勒令其重复再禀。他听了三遍,竟是一阵眩晕险些站不稳,草草退了朝。他离开朝堂回到寝殿,才吐出口中含了一路的血。
“陛下,当心龙体啊!”陈公公赶忙伸手去扶,将亓帝扶到塌边坐下。
陈公公劝:“关将军一时大意兵败,咱们还有亓山狼啊!”
他这哪里是劝?亓帝就是不想再让亓山狼掌兵权啊!亓帝心口又是一窒,紧接着口中腥甜,又要气吐血。
宿羽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长青巷,见到亓山狼的时候,他正站在厨房里去鱼鳞。
“关良骥被擒!永昌关被鲁占据,鲁国大军已朝着凤城、阳州进发!”
亓山狼将鲫鱼翻了个身,才抬眼看
() 了宿羽一眼。
亓山狼的眼神让宿羽愣住。
亓山狼的那神情仿佛在说——关老子屁事。
宿羽好似才注意到亓山狼在做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亓山狼拿着菜刀唰唰砍去鱼鳞,手法快准狠地像在战场上砍人头。
砰的一声响,亓山狼直接将鱼头剁下来,扔到空碗里。
鱼头在雪碗里晃了晃,宿羽看着不瞑目的雨眼,缩了下肩膀。
宿羽咽了口唾沫,转身往外走。他看见施云琳立在檐下,正望着这边。
宿羽正想着要不要让夫人劝劝亓山狼,他刚往前迈出两步,忽感觉到后背一寒,他转回身,就见亓山狼正警告地盯着他。
宿羽讪讪一笑,没敢再去叨扰施云琳,犯愁地离开了。
主帅被擒,亓军大乱。接下来边关败北的消息接连传回来,竟是七日之内连失三城。
民间议论纷纷,越来越多的声音在指责宫里临阵换帅,不该让关良骥取代亓山狼掌旗。
文臣给亓帝献计,在乡野间散播流言——是亓山狼不愿意主帅,是亓山狼心中无大义,是亓山狼不在意山河破碎国土被占,是亓山狼不在意百姓死活。
但是在绝对的能力和危机感之下,真相变得不再重要。在这乱世,见多了旁国被灭百姓生灵涂炭的惨景,百姓并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他们只想让亓山狼出征打胜仗带来安定的生活!毕竟亓山狼没有打过败仗。
甚至有百姓自发到宫门前请愿。
在这样的民间舆论和边地危机之下,亓帝不得不向亓山狼颁了主帅的圣旨。
可是亓山狼没接圣旨。
厨房里,亓山狼正皱眉看着桌上的绿叶菜。在他看来这些都是长得差不多的草,可是也青却说这些都是不同的菜。
也青指着,一个个念这些菜的名字。
施云琳刚走到门外,亓山狼瞬间感觉到她来了,立刻转头望向她。
施云琳弯唇一笑,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施云琳带着亓山狼去了最热闹的长平街。她没有进任何一家铺子,只是沿着长街缓步而行。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施云琳拉着亓山狼进了一家茶肆,坐在最后一排,听着说书人在前面有声有色地讲着故事。
亓山狼身形高大,又天生带着一种令人畏惧的野性之威。他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了众人目光。
说书人本在讲着话本里的传说,见了亓山狼进来。他一咬牙,斗胆换了故事,开始讲亓山狼曾经打过的胜仗。
坐在前面的百姓偷偷回头去看亓山狼。他们有话想说,却根本不敢靠近亓山狼。
施云琳认真听着说书人讲亓山狼的事迹,听得她也跟着热血沸腾。
后来茶肆的人越来越多,施云琳起身离去,亓山狼漠然跟上。
“你看。”施云琳忽然驻足,指着前方。
亓山狼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看见热闹的人群,和远处一盏盏
亮起来的灯火。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地方。可我很喜欢。看着这些百姓步履平缓脸上带笑,我嫉妒得很。”施云琳柔声,“曾经湘国的都城也这样岁月静好。可是战火毁了一切,他们死在自己的故土,就算活下来,也妻离子散,成了外来强盗的奴。”
施云琳想起小文给她的那枚铜板。那枚铜板提醒着她公主的身份。
“我做梦都想回家去,又不仅是回家。我的梦,是湘国的百姓能像亓国人这样平平安安,在自己的国土上当人,而不是奴。”
施云琳垂眼,眼泪落下来。
她又很快收了眼泪,湿漉的眼里盈着一抹笑。她继续说:“也许你想错了,并不是因为你的眼睛生来与人不同而被父母抛弃,也许他们遇到了苦难。那个时候,亓国远没有现在这样平安顺遂。”
“平民百姓这一生本就活得不容易,战火更是容易摧毁一切。而你真的很了不起,这些年给亓国带来平安福祉,让亓国的百姓免于外敌的侵害。”
亓山狼默默听着,许久,他才开口:“你想让我领兵出征,直说。”
只要你一句话,我去。
“不是的。”施云琳摇头。
她侧过身来,抬起脸望着亓山狼,认真地说:“我不想你只是因为我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我希望你是真的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