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连日的大雪将整个杭州城覆盖,街上杳无人迹。向晚时分,天色更暗。西子湖畔一片静谧,仿佛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一叶扁舟点缀于湖上,一老者独坐舟中,身着蓑衣,手持钓竿,似在钓满湖寒意。 蓦地,一声长啸划破天际,震得枝头积雪簌簌而下。啸声从很远处传来,却仿佛就在耳畔。 蓑衣老者听到啸声,脸上露出喜色,转头望向岸边。果然,白影一闪,湖畔已立了一清癯老者,白发白须,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在满天冰雪中,更显得仙风道骨。 “老伙计,你总算来了,教我好等!”蓑衣老者说着收起钓竿。 白衣老者手捻长髯,微笑道:“我本计划昨天就到的,哪知有事耽搁了。寒江独钓,老弟好兴致!” 蓑衣老者叫道:“还不快上来!” 白衣老者左足轻点,几个起落,如仙鹤般轻飘飘落于小舟之上。他适才踏足湖面,湖面只起些微涟漪。 蓑衣老者立时催动内力,小舟便在湖上急行,很快就到了湖心亭。其时天色已暗,便有童子点起灯笼。 二人抖落身上雪花,进入亭中。亭中地上铺着大红毛毡,童子点起红泥小火炉,阵阵酒香从炉上壶中飘出。 白衣老者笑道:“雪夜湖心亭饮酒,妙哉!” 二人对坐于毡上,童子上前斟酒。 亭外方寸之地给灯笼照得通红,片片雪花打着旋落于湖面上,又化在湖水里,正是南国少有的景致,也激起二人豪兴。 二人对饮一碗,蓑衣老者道:“鹤翁,咱们今日不切磋武功,只品评江湖,如何?” 白衣老者笑道:“正合我意!” 蓑衣老者笑道:“老兄这样好兴致,可是遇见了什么人,快说予我听听。” 白衣老者点头道:“去岁我在洞庭盘桓数日,一个叫幽灵宫的组织迅速崛起......” 蓑衣老者奇道:“幽灵宫?” 白衣老者道:“不错,应该是刚成立不久,领头的是个病弱少年,你猜他的武功像谁?” 蓑衣老者道:“像谁?” 白衣老者身子前倾,放低了声音,“颇像当年的轩墨南。” 蓑衣老者浑身一震,咋舌道:“这怎么可能?” 白衣老者叹道:“起初我也疑惑,所以跟了他几日,越看越像,连神态气势都像。而且好生机警,险些发觉了我…” 蓑衣老者陷入思索,“轩墨南人倒不坏,就是性子偏激了些,喝酒尤甚。据我所知,他只有一女,难道另有私生子?” 白衣老者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当年确实死的蹊跷…” 蓑衣老者点头道:“是啊,说是得了急病,也要人信呐。这孩子组建什么见鬼的幽灵宫又是为何?” 白衣老者摇头道:“这孩子行事亦邪亦正,连我也看不出他真实目的。他手下几个年轻人武功也都不弱。” 蓑衣老者蹙起眉头,“如此说来,他若有心为恶,定成江湖祸患?” 白衣老者道:“不错。” 蓑衣老者扳指算道:“正道这边,当年的一阁二谷四大世家六大门派,何其兴盛。如今梅家内讧不断,莫家销声匿迹,慕容家后继无人,苏家一脉单传…名门正派竟已凋矣…”说着啧啧摇头,痛饮数杯。 白衣老者却似毫不担心,捋着长髯道:“你难道忘了星曜阁?” 听到星曜阁,蓑衣老者眼睛又亮了,“你怎么看那几个孩子?” 白衣老者略一思索,道:“萧天宇沉默寡言但关键时刻靠得住;叶溪寻看似嘻嘻哈哈,其实医术精湛,心思缜密;但薛牧云才是灵魂。” 蓑衣老者沉声道:“我也听说那孩子善良沉着,处事大方,天资极高......” 白衣老者饮尽一杯酒,笑道:“所以说,这江湖还姓薛!” 蓑衣老者却不似他那般乐观,叹息道:“那孩子毕竟还年轻,多少明抢暗剑等着呢。” 白衣老者不以为意,“江湖向来如此,无风也三尺浪。” 蓑衣老者正色道:“若真有需要咱们的那一天,鹤翁,你我可不能袖手不管!” 白衣老者道:“这个自然。”他话锋一转,叹道:“我只希望那孩子千万别像他爹一样,误在‘情’上。”提到薛适之,他言语中已带了痛惜之情。 蓑衣老者也露出惋惜神色,望向远方,怅然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就看那孩子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