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与鲁国公府同在归德坊,相隔不过两条街,如此相近,凌家愣是无人上门存问凌嫣。 轻慢至此,凌嫣也不发怒,料想如今凌家的话事人,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倚靠着车壁,她闭目养神,只待马车到达凌家。 一炷香后,马车穿过街坊,停在凌府门前。 扶着春絮的手,凌嫣缓缓下了马车。立于车前,她抬眸扫一眼朱红色的大门,及高悬于顶的匾额,乌匾朱漆,上书四个大字:“固国公府”。 说起来,若无她献图,陛下未必想得起父亲的忠心,这固国公府也无从谈起了。 而此时住在这固国公府里的人,欣喜若狂地领下这道圣命,享受着无上荣耀,却将她这名正言顺的凌家子嗣抛诸脑后。 她的眸光发冷,盯着固国公府这四个大字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吩咐随车的仆从将箱笼搬进去。 仆从应是,一人先上前拍门,其余的人便从车上卸下箱笼。 门环“铛铛”作响,随后开了一条小缝,门房探出脑袋来瞧了一眼,看清来人后,立时缩回脑袋,随即朱门大开。 早得了消息的管家张又荣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候在门房里嗑瓜子,支棱个脑袋左顾右盼,却见门房慌里慌张地开门,暗叫一声“不好”,忙拍拍瓜子壳,站起身子。 他迎了出来,果然在门外见到了一身月色妆花缎衣裙的凌嫣。张又荣堆笑着上前行礼:“老奴拜见定宁郡主,郡主福寿安康。” 眼眸微垂,凌嫣淡淡扫一眼他匍匐在地的脊背:“你是?” 她不叫起,张又荣便伏在地上介绍自己:“老奴是管家张又荣,郡主直呼我名便是。” 闻言,凌嫣微微颔首,让他起来。 立直身子,张又荣跟在凌嫣身侧,谄媚笑道:“早知郡主要回来,老奴一早儿便在门房候着。郡主这一路行来累不累?是不是先回院子休息一阵,解解乏?” “哦?”凌嫣抬首瞧了瞧日头,此时约莫是巳时,“张管家可是怨我回来得太晚,叫你好等?”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张又荣佝偻着身子,连连摇头。 凌嫣的声音虽柔和却带着寒意,让他大白日无端一颤,本是为了讨巧,才说的话,倒成了催他命的符咒。张又荣真想打自己几个嘴巴子:叫你多话。 见他面上惶恐,凌嫣便揭过话不提。一行人进了凌府,凌嫣环视着府内景象,只见府中草木茂盛,因在孝中,并不摆花,只沿途种着几株香草,沿路行过,鼻尖皆是芳草香气。 凌嫣点点头,问道:“府内如今是个什么章程?” 张又荣弓着身子回:“大伯爷住在倚柳轩,小世子住在勤音堂,还有些旁支亲戚住在雨晴小筑,府里如今是由大伯爷暂管。” “郡主可要先去寻大伯爷?”张又荣大着胆子问一句。 “不必。”凌嫣摇摇头,凉凉道,“你带路,去勤音堂,我瞧瞧我那继弟去。” * 勤音堂内,小世子生母乔氏正带着小世子在院子里学步。 刚学会走路,小世子走得不太稳当,一步一摇,晃晃悠悠地往垂花门洞走去。乔氏带着乳母跟在他身后,乳母半蹲着,张着手,在他身后护着,乔氏则施施然走在乳母身侧,不时笑着道:“哎哟,我的儿啊,可得小心些。” 走至垂花门洞,小世子倏尔一个踉跄,就要往前扑去。乳母急得淌出了汗,也随着往前扑去。那乔氏大叫一声:“小心!”再定睛时,却见她的宝贝儿子正抱着一角月色的裙摆,堪堪站稳,乳母抹了把脸,忙将小世子抱在怀中。 乔氏吓得直拍胸口,喊道:“还好还好,不然仔细你的皮。”乳母瑟缩着躲在她的身后,乔氏这才打量起来人。 只见垂花门洞下,张管家与几名脸生的婢子嬷嬷簇拥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立在眼前,那少女生得极美,眼波流转间似比春色还要动人,只她肃着脸,一双眼眸冷冷地打量着乔氏,眸光中带着威严,让乔氏莫名畏惧。 见乔氏怔愣地站在原地,目光不加掩饰地在凌嫣身上来回,春絮眉头一皱,上前斥道:“你是何人,见到郡主为何不跪!” 闻言,乔氏回了神,暗道“不妙”,慌张跪下:“拜见郡主,我乃是小世子的母亲,凌乔氏,这孩子是您的弟弟,凌傲。” 凌傲,是凌家族老为她的继弟新取的名字,此前,凌嫣已从外祖母那儿知晓。 初次见面,这孩子便抓住她的裙角,方才她低下头,正巧凌傲仰起头望她,圆溜溜的大眼睛甚是可爱。此时,凌傲被乳母抱在怀里,也一同跪在她的面前,不同于乔氏、乳母低垂着头,这孩子仍仰着头,含着手指,正“咿呀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