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金陵。 车队穿过北敬门,于城门口分成两队。向家的将士们往西,回城西固城营,凌家的车队往东,去鲁国公府,投奔凌嫣的外祖母。 春寒料峭,裹了整个冬天的斗篷仍在身上,为表感谢,凌嫣下了马车,面朝向晚舟,俯身行了大礼。 “多谢将军一路相送。” 向晚舟一拱手,踌躇了片刻,叮嘱道:“姑娘可别忘了练弩。” 凌嫣微微颔首,径直上了马车,要进车厢时,她侧过半个身子,微笑回眸:“将军不必再送。” 两只雀鸟自枝头飞起,惊落一树桃花。 花瓣散落在车顶,一路向东,随着马车渐行渐远。 有花瓣落至肩头,向晚舟无暇拂去,立于马上遥望车队远去,右手不住摩挲着身侧的弩,方才想送的,到底是没送成。 也不知她有没有弩,没有弩,又有什么可练的呢。 * 时值正午,金乌高悬。 鲁国公府的角门大开,一着绿袄的妇人站在门边,时不时探出头来,张望着街角。 门房陪笑着递上刚烤好的栗子,搭讪道:“什么人还要苏嬷嬷您亲自来迎?” 绿袄妇人不接话,也不接栗子,只从腰间抽出一方帕子,示意门房将栗子放在帕子上,一双眼仍望着门外。 “苏嬷嬷您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这日子虽说到了春日,到底还有寒气,什么要紧事能值得您站在门边吹风?快来里面躲躲风,让小四子帮您盯着就是了。”门房边说边往里让绿袄妇人。 那叫小四子的小厮见机甚快,已是大半身子探出门外,细杆子的身子只往外伸。 绿袄妇人这才看了门房一眼,说道:“那可是顶要紧的人物,你们都得仔细些。” “要来的是谁?” “这你就不要问了,只需记着,那可是老夫人心尖尖上的人。” 此话一出,门房心中了然。自镇北侯凌家出了事,老夫人可是结结实实病了一场,能让老夫人如此挂心的,除了小世子,如今也就只有凌家的表姑娘了。 恰此时,小四子朗声道:“来了来了,嬷嬷快看,是不是这辆马车?” 团起帕子,将栗子往怀中一塞,苏嬷嬷直起身子,往外觑一眼,只见一辆乌顶小车向着公府行驶而来,忙迎了上去。 行至角门前,马车缓缓停下,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芙蓉面。苏嬷嬷瞧一眼,心中暗道:这般姿色错不了,定是表小姐家来了。 这般想着,她脸上浮现笑意,上前接过凌嫣的葱葱玉手,扶着她下了马车:“表姑娘来了,可叫老夫人好生念叨,听说你是今日来,从方起身便吩咐老奴,在这角门等着,就怕漏了表姑娘的行迹。” 凌嫣也不敢真让她扶,虚搭着苏嬷嬷的手,笑着应道:“多谢外祖母,倒让嬷嬷久等。” “老奴托大,得表姑娘唤一声苏嬷嬷,根子上仍是老夫人的奴婢,表姑娘有什么事,只管使唤老奴去做。” 遣了小丫头去内院报信,苏嬷嬷接着与凌嫣寒暄:“表姑娘一路行来累不累?渴不渴?先随老奴回眀柏堂见老夫人,老夫人见到姑娘,定会十分欢喜的。” 苏嬷嬷自谦,凌嫣却不敢十分使唤她,只笑着喊她,跟着她向鲁国公府内走去,穿过遮雨长廊,雕花门洞,一路向里而去。 鲁国公府乃老牌勋贵,府中装饰自是富丽堂皇,沿路装点的花卉,皆为名贵品种。遇见的婢子仆从也着装一致,恭而有礼,远远瞧见凌嫣一行人,便驻足行礼,甚少窃窃私语。 凌嫣一路行来,心中不住点头。 她的外祖母,鲁国公府的老夫人,崔氏,原是宗室女,下嫁鲁国公,一生育有一子一女,其子为现任鲁国公,其女便是几月前病逝的镇北侯夫人,凌嫣的母亲,陆氏。 幼时,她常听母亲谈起当年,她为公府嫡女,深受外祖母疼爱,一朝出嫁,随父亲驻守戍州,转眼间,已是十数年未归都城。 外祖母与母亲,十数年未相见,但年礼节礼却从未断过,且鲁国公府送至镇北侯府的节礼,教常例要厚上三分。 母亲阅完公府来信时,常抱着她轻叹,口中念叨着:“不知你外祖母身子好不好?” 凌嫣知道,外祖母与母亲母女情深,上一世,母亲西去的消息传回都城,外祖母夜不能寐,胸口骤痛,鬓边平添几多银丝。如今重来一世,外祖母再度丧女,不知如何悲痛。 思至此,她眼眶泛红,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表姑娘这是怎的了?”苏嬷嬷抚上凌嫣的薄背,劝道,“如今家来了,是喜事,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