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又夏在会下雪的北京待了一年,御寒能力并没有提高。 现在到了冬天,但电影里还停留在秋季,拍摄时穿得少,很容易感冒。她按最严格的剂量吃药,加之这些天在走西西的拍摄线,得以喘息片刻。鼻音是消了一点,但鼻子还是很不舒服—— 可无论如何,梁又夏都不敢请假。今天林子珺就要杀青,往后几乎全是陶雨和明骁的戏份。 到达片场时,林子珺遥遥冲她一笑,但笑意称得上勉强……电影快到最高潮的时候,她情绪波动很大,也不像梁又夏之前说的“出戏挺快”,连带着整个剧组气氛都有点低沉。 耿竞青也到了。只有他是穿着便服,两位女演员都换好了装。 “林老师。”徐永君冲那边示意,全场都安静下来。 “Action!” 黄叶层层,在拂煦的秋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之中还夹杂着几声猫叫。 西西皱着眉醒来。 屋子里昏暗死寂,这声音在她耳道里挠啊挠,终于,她起身,来到阳台。 风是干冷的,吹得西西身体一抖。她抓紧了外衣,低头一看,原来是有只猫被困在了外面的平台上。西西一怔,没有动,俯下身,手扒着低矮的窗台,有些出神似的看着。 这一段安静极了,安静到寂寞。许久,她才开始动作:“过来……” “过来呀。”西西回房拿了个工具,然而那猫就是不肯上,她有点急了,居然伸手去捞,背脊弯成一个谁也托付不住的程度—— 掉下去时,她第一反应是陶雨先前说的话,而后才感觉到疼痛。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变成一个很耐痛的人,没有叫,五官却扭曲地皱了起来,视听形成强烈反差……而后她才发现,自己应该是骨折了。 西西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坐在后座,头抵着白雾雾的车窗,心里的压抑仿佛也被吹凉擦干,终于无声地流下了泪。 这么几幕,徐永君前后让林子珺磨了很久,想捕捉最细腻的情绪。 之后,便是西西来到医院却被拒诊的戏份,之前那个给她看艾滋病、态度却让她有些不适的医生也在场。她站在嘈杂人群的对面,目眩头晕,一种比死亡更至高的东西终于到来。 西西在蓝天下解脱。 “再来一次。” 两边的楼房是苦闷的秋山,中间窄窄的街路则成蜿蜒小河,林子珺吊着威亚,鸟似的来回跳了好几遍。 闻言,林子珺没说什么,独自体味失重状态,脸朝向天空,早已布满痛楚。 梁又夏就在天台的另一边看着。 这一回,她跳得很决然,下坠速度也极快,梁又夏的心都停了一停,就好像真的目睹了一个人的死亡。 良久,徐永君看了看天色,拍板:“准备下一场。” 接着便涌进一大拨群演。那边正在调度,梁又夏把着剧本出神……西西是在定好的复诊日跳楼的,那天陶雨依约而来,却发现附近的邻居围着什么。她穿过他们,亲眼看见了西西的死状。 这是情绪爆发的一段戏,然而剧本里却只有寥寥数语,徐永君也没有过多指示。 林子珺早早就躺好,头贴着冰凉肮脏的地板,渗出血迹。周边尚是人来人往,她一个人躺在那儿,这一幕让梁又夏感到很恐怖。 约莫半个钟头,徐永君看着她,只说: “来吧。” “Action。” 可来回拍了一个小时,梁又夏都在刚开始就被喊咔,她觉得自己很……愤怒。是的,不是震惊和伤心,就是愤怒。梁又夏逐渐察觉到是哪里不对,她先入为主,知道西西身上发生了什么,因此和戏里的陶雨错调了。 可她就是没法改变自己的情绪,那种强烈的愤怒就像一个泡沫,裹着的是无奈和空虚,什么都无法改变。 耿竞青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看着她,目光很深。 不知道是第几次“咔”。 “……调整一下。”她开口,“我缓一下。” 徐永君干脆道:“好。” 梁又夏蹲下来,长久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林子珺。她像真的死过去了一样,成为了一条无人在意的生命,就好像在高喊的人道主义里,一个越来越文明进步的社会里,被独独落下。 慢慢地,手摸上双颊,梁又夏就那么看着,嘴唇不自觉抿了起来。其他人都已经准备完毕,安静地等待着她,眼前这一幕就像是错乱癫狂的油画,终于刺痛了她的神经。 徐永君目光炯炯:“……Action!” 梁又夏从远处走过来,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