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泊十岁,上小学四年级时,母亲爱上了一种花,白色虞美人。 后花园的白漆木质围栏里,原本有一大片卡罗拉红月季。 夏朵在三月让下人拔去它们,改为了她的白色虞美人。 钟泊注视着这些红色的花朵,看它们被刨出根须,拔离土壤,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娇艳的花瓣缺了水,花苞也垂下头,变得软塌塌的,十分可怜。 这是夏朵过去最喜欢的花,但她变心了,所以它们没有了容身之所。 钟泊觉得难过,但他救不了它们。 在这个家里,他没有爱,更没有话语权。 土壤中撒下了黑色的细小种子,它们生根发芽,到了六月开出一片烂漫的白花。 钟泊在六月底结束期末考试,迎来了长长的暑假。 他喜欢在花园里玩耍,时不时也会去看看母亲的白色虞美人。 钟泊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突然喜欢上这种花。 它们看上去单薄而纤细,风一吹,估计就能折掉好几朵。 而且听说这个品种只能活一、两年,生命短暂而脆弱,他喜欢更坚韧一点的花。 钟泊暑假前十天已经完成了所有作业,所以他现在闲得慌,又观察起这些虞美人来。 它们长得和罂粟真像,远远看去,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钟泊知道它们不一样,老师在安全宣传课上,专门讲过二者的区别。 虞美人全株糙毛,分枝多,花小,叶子薄。 罂粟全株光滑,有白粉,分枝少,花大,叶厚实。 老师说,总有人分不清两种花的区别,把虞美人当成罂粟,贸然报警,闹了不少笑话。 想到这儿,钟泊担心起来。 万一有人来做客,也把这片虞美人认错了可怎么办? 钟泊趴在白色围栏上,杞人忧天地盯着这些花儿,忽然,他的目光凝固了。 咦,没有毛? 为什么叶子和茎上,没有糙毛? 钟泊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看错了,弯下身子伸手去摸。 结果,他不仅没摸到糙毛,还沾了点儿粉。 钟泊盯着手指看了几秒,摘下一朵花,带着它跑出花园,去找自己的母亲。 ——这压根不是虞美人! 钟泊没有敲门,进了母亲的房间。 这几年,父亲对母亲的态度,愈发冷淡,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忽视的地步。 母亲身体也愈发不好,她窝在房间,有时一整天都不会踏出房门半步。 所以,钟泊没问别人,直接就来到了这儿。 这时的夏朵,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团东西出神。 “妈妈。” 钟泊的声音出现,她猛地回神,把手里的东西扔进了桌子下的垃圾桶。 但钟泊已经看到了,那是一团深棕色的头发。 台面上有一把白牛角梳,上面也缠着几根长发,估计母亲手上的那团,是梳子上扯下的。 钟泊下意识看了看母亲的头顶,记忆里浓密的一头秀发,现在似乎已经稀薄了不少。 母亲也掉头发吗? 钟泊还以为,家里只有老管家有这个烦恼。 其实这些年,除了头发,母亲还有其他地方变了不少。 夏朵白里透红的脸颊,变得灰黄,毫无血色。 神采奕奕的眼睛,也没了生机,下方还出现了不明显的黑眼圈。 夏朵的身材本就苗条,但现在,只能用干瘪来形容。 加上日益暴躁的脾气……让钟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本的母亲青春靓丽,活泼好动,像个不会老去的少女。 但现在,她看上去憔悴无比,整天不是去花园看她的虞美人,就是闷在房间里头。 她究竟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钟泊上周表示了担心,希望女仆把家庭医生叫来,给母亲看看身体情况。 但母亲知道后,大发脾气,还拿东西砸他,骂他擅作主张,是想造反吗? 钟泊只好收起心思。 现在的母亲,根本控制不了脾气,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炸。 他隐约觉得,这件事和父亲、还有那个出现在母亲床上的男人有关。 但父亲不管母亲,上个月吵了架,他就出国谈生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