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日他被吓得失魂落魄,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话,直到他跟着衙门的人将尸体抬回衙门之后,缓了许久面色才稍稍漫上些血色来。 相熟的狱卒见他一直站在门口不动弹,还凑近来问过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陈平安哪儿敢将方才在李大保家遭遇的事情说出来,他听了狱卒说的话以后,立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直到看过一圈没发现什么人以后才微微放下心来。 “怎么了老陈?”那狱卒见他反应如此激烈,不由得笑出了声,“你小时候可是我们连山人人尽皆知的胆小,从门缝里蹦出个老鼠都要惊上一惊。” 他伸手拍了拍陈平安的肩膀,“当初也不知从哪儿吃得个雄心豹子胆,竟入了衙门做了仵作。” “下值啊虎子哥!”走过去一个狱卒对着眼前的人吆喝着,“今日沾了晦气,走哇,去吃酒去!” “一边儿去!”被叫作虎子哥的人作势要抽那人,“没看见老陈被吓到了么。” 说完话又扭头来问陈平安,“吃酒去不?” 陈平安一心只怕方才那人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闻言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那我们就先走了?”虎子哥越过陈平安,三两步便追上了先前那人,边走还边回头,“老陈,今日案子结得轻松,不与我们吃酒便早些回家去,烫点艾草去去晦气!” 说完便扭头和身边的人哈哈笑着出了门。 站在原地的陈平安感觉自己后腰还渗着那把薄刃贴紧皮肉的凉意,他在原地杵了许久,直到双脚被冻地没了知觉,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下了值,该回家去了。 可回家路上,陈平安总觉着自己身后被人盯着,他后脊受不住般渗出一阵有一阵的冷汗。 直到回了家锁好门,陈平安一路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一夜胆战心惊后,陈平安看了看窗外,将身下被冷汗浸湿了的床褥晒了出去。 昨日虽被那不知名的人吓了个半死,可陈平安依旧记得自己是个仵作。 是个验尸的仵作。 他想起衙门以往的习惯,倘若黄昏以后报的案子,便是已经结了案,那卷宗也是第二日才会整理。 陈平安转身给家门落锁,随着那一声“咔哒”,他仿佛又被壮了胆子,决定回衙门在验尸纸上补全自己昨日未说的话。 想到昨日因为自己的失魂落魄,验尸纸也是虎子帮忙写的,陈平安笼了笼袖子,脚下步子走得快些了。 一会儿走到衙门拐角的地方给虎子买一包马蹄酥吧。 陈平安被那柄薄刃吓了一夜的脑袋缓缓转着。 虎子最爱吃马蹄酥了。 可他拎着一纸包热乎乎的马蹄酥刚拐过衙门,眼前就被一片血色糊了眼睛。 衙门前面的路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身下漫着大片大片已经凝固变黑的血,将陈平安的眼睛刺得生疼。 躺在地上的那人袖边和昨日虎子拍自己肩膀时候露出的袖边一样,都被烟灼了一个小洞。 露在外面的脖上,横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就连腹部也还插着一柄薄刃。 可虎子躺在地上做什么呢。 陈平安下意识笼了笼袖中还热腾腾的马蹄酥,眼神落在那道断口整齐的血口子上,有些发直。 自己给他买的马蹄酥还没来得及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