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北境大寒,
漠冰霜结,裹素万里,一片惨白。
又是一年酒神祭,
仙居阁人潮汹涌,前所未有的热闹,
无他,漠冰天子年年都来参加酒神祭,坚持了十五个年头,
不曾有一年缺席。
摘星挂月楼顶层,天光不亮,隐隐星河璀璨,氤氲生辉。
李裳坐于侧席,饮着酒,
首座之人,正是漠冰天子,殷烈。
这么多年,她不但无半点衰老,反而越显年轻,
修为已至极阶巅峰,距离灵阶,只差毫厘。
此刻恹恹喝着酒,脸上没一丝笑意。
“冽儿,你不愿饮下【阴阳酿】,我没什么好说的,
可如今你三十有九,又……又无子嗣……”
李裳硬着头皮,说着极不讨喜言语,也无奈的很。
冽,清冽之意,
本是殷烈母亲给女儿取的名字,期望她虽处浊世,但能保持清冽,不同流合污。
殷烈做到了,最后的名字,却是烈。
因为,她只能以男儿之身生存。
知道冽儿这昵称的,现在也只有李裳了。
可是,李阁主急啊!
【阴阳酿】,是他让殷烈喝下的,
那场局,是他布下的。
最后,殷烈成了漠冰天子,这很好,漠冰在走向复兴;
这也很糟,天子没子嗣!
快四十的人了,没
子嗣,这是把李阁主往绝路逼!
本来说好的,当天子五年,就禅位给她的胞弟,漠冰九皇子,
现在可好,冰烈帝不放权了,
沉迷政事,往死里逮着天戮会揍,就是不退位!
现在漠冰群臣,一众权贵,每天奏疏如山似海,撸起袖子干架一般,
天天劝冰烈帝多纳妃,多进行房事,要沉迷女色,不准她操心国事,
就挺离谱。
纵观这天下万万年,多少帝王,多少朝代,
你们见过大臣奋不顾死,逼着皇帝沉迷女色的吗?
冰烈帝做到了!
随着这趋势越来越大,先扛不住的不是殷烈,而是李裳。
李阁主怕啊!
天子是女的,怎么可能和妃子诞下子嗣?
李阁主怕,怕漠冰天子其实是女帝之事,最后瞒不住,暴露了,
然后,他将会被自家师尊吊起来打,
打他的鞭子,大概率还会抹上盐!
自首是不可能自首的,他现在只希望殷烈放下执念,禅让皇位。
殷冽看着李裳,颦笑间自有威仪,
饮尽盏中之酒,浅浅的笑:
“再给我些时间,天戮会快完了,等那帮贼子替……替他殉葬之时,我便禅位。
这天子,我也不爱当。”
她呢喃着,念出一句词来,
词牌陌生,不是此界本有,
却
悲凉壮阔,又透出无限感慨。
“雄光漫道真如铁……”
“待到而今……从头越……”
可天戮会,从不是她心头的山。
漠冰如今,吏治清明,兵锋强势,百姓安居乐业,举国太平,
冰烈帝,乃千古明君,黎民颂仰。
她这一辈子,为了母亲的遗愿而活,为了弟弟的未来而活,为了漠冰而活,
到头来,却没为自己活过一次。
“漠冰有哪个女子配的上你?女帝……够不够?”
“我不做天子了,我逃离金銮殿,换上民家女子衣裳,点绛唇,上红妆,嫁给你,可好?”
“你说过,要陪我喝酒的,你说过,下次不醉不归的,
你……是个骗子!”
她又饮了杯酒,枕着桌檐,支腮,
泪,落于盏中。
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苏橘不是每年都会来酒神祭么?今年没来?”
李裳挠头,他知道天子为何有此问,
他又不是瞎子,不可能现在都不知,天子爱上了自己的弟子。
“今年没来,说是有个故人相见,要在大新过年了。”
“他不来,那沈铭参加酒神试的留光石,便是我的了,我和她约好的,
谁缺了席,那留光石就是另外一人的。”
李裳:……
心中腹诽:“你特么贵为漠冰天
子,一块流光石而已,你发道圣旨,什么都是你的!
犯得着和苏家主来这些么?”
却也明白,天子是想多和那些故人交往,
借此,保持和早已死去十数年的沈铭,留住那一点点可笑的纠缠。
正欲点头,传音吩咐下人去将留音石取来。
座下弟子王太峰,却通过传音石,发来请示:
“师尊,戮妖盟一位高管前来我仙居阁,说有要事,欲拜见师尊。”
李裳听得这话,侧头,看向首座之上天子,
二人各自陷入沉思。
前段时间,此界苍生耳中,皆响起一道神谕一般声音:
“子民们,你们的皇,来了。”
一时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