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好气地咬牙。 忽然,她看到那面具下的双眸里,闪过一抹光彩,仿佛是在笑。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她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眼角一抬,流过浅浅的痕迹。 只是一个眼神,几乎就化去了他身上冷硬的气质,仿佛他并非一名武者死士,而是手执笔墨的书生,看着她抓耳挠腮时,扬起了纵容的神色。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那就是错觉! 因为某人嘶哑的嗓音,冷淡地吐着字,“请主上责罚。” 那种熟悉的憋气感,又回来了。 看在他连续受伤的份上,她不计较、她不计较、她不计较…… 南宫珝歌捏着手指,指节咔咔响着。 偏生某人此刻,似乎还没有将她招惹够般,手掌撑着床沿,似乎想要起身。 这,分明是在跟她叫劲。她要他好好休养,他偏不。她要他别老是死气沉沉的,他也偏不。 压抑在心头的火气终于烧了上来,南宫珝歌伸手,直接将他掀翻在了床上,手抓着他的手腕,按在他的头顶上方,将他狠狠地压在床上。 “你敢起身试试,不打断你的腿,我今天就不姓南宫!” 她压着他,他压着床,两人的视线隔着面具,近距离的看着对方。她都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他没有穿衣衫,身上的热气,隔着她的衣服,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该死的,怎么这么烫?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他的胸口,这不能怪她,他的脸上有面具,她摸不着。掌心触摸下,温度炙热。很显然,他应该是发烧了。不过照他这么折磨自己,不烧才怪。 原本想要发作的人,也因为这个认知,瞬间收敛了脾气。 她扯过被褥,盖上了他的身体,“练武的人居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也是够了。” 那个冷硬如一块铁板的男人,此刻却没有和她继续对抗下去,而是默默选择了接受。 她的视线划过,看到面具下遮掩不到的一块肌肤,他颈项咽喉的部位,也是一块巨大而堆叠的伤痕,看得出这里当年应该也是触目惊心的。 她的手指,忍不住触碰了下。指尖下的肌肤,硬中带着软滑,是他的喉结,男人最脆弱又敏感的部位。 他冷冷地哼了声,别开了脸。 这冰冷的声音仿佛带着嫌弃和厌恶,她也瞬间收回了手,可她分明看到,那面具下方没有遮挡的部位,红了…… 她的心头,倏忽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说话嘶哑难听,冷硬紧绷,或许是因为当年伤了,发音艰难?而不是刻意在怼她?如果刚才,他真的是在请罪?如果那日,他真的是在恳求?那她,岂不是一直都误会了他。 如果想要读懂一个人,应该看哪里? “丑奴。”她轻声开口。 那别开的脸,几乎是下意识地又转了回来,面具后的眼神,也就在她的刻意探究下,毫无保留地被她看穿。 无措、惊慌、羞涩,唯独没有她以为的嫌弃和厌恶。 是的,她错了,错的离谱。他不说话,是因为知道容易被她误解,可他…… 南宫珝歌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解释?” 那眼神一愣,随后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用。” 不用,是指他是奴,主上不必在乎他有没有被误解,还是相信她有朝一日能看懂? 十几年来对他的刻板印象,竟然全都是错的吗?她以为的无情疏离淡漠冰冷,也都是错的吗? “对不起。”她低声呢喃着。 这歉意,迟来了十几年。 “没关系。”他抬起手腕,似乎是想要触碰安抚她,却在抬起的刹那,停在了空中。 这个动作,逾矩了。 那手,又悄无声息地落了回去。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她,没有发现这个细微的动作,她只是满心地愧疚,愧疚于当年就是死,她都没能想明白,他这个时刻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护卫,投身火海殉葬的决然忠诚。 因为她错误的既定认知! 门外,忽然传来了“璇玑卫”的声音:“殿下,秦侍郎回来了。” 她看向床榻间的人,声音清缓,“你休养好了,再来找我。” 丑奴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她的眼神有些坚决,“答应我。” 他的声音依然冰冷,却很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