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正瑜被黜官之后,杜修泽就由尚书左仆射擢升为尚书令。
短短一年的时间,从户部尚书到尚书省左仆射,最后坐上宰辅之位,真可谓是腰金拖紫、平步青云。
清河杜氏虽不比陇右李氏底蕴深厚,但在大奉的所有世家之中,亦可跻身前五,近百年更是人才辈出。大奉建国之后,清河杜氏入仕者寥寥,本以为这个世家已经初现颓势,没想到搭上了中宫这条线,竟然做了皇后娘娘的娘家。
杜修泽,这个清河杜氏在朝中的独苗,就此成了六宫之主的堂弟,九五至尊的小舅子。
如此身份,就算是瞎子也知道这位还未满不惑之年的尚书令大人其前程之远大简直不可限量!也正因如此,他的意见在文臣之中,一直颇有分量。
而此时此刻,紫宸殿中,他站出来说不可,立即吸引了殿中一众文臣的目光。
“陛下,臣以为不可。”他不慌不忙的说道
“臣闻运海抟扶,必借垂天之羽;乘流击汰,必伫飞云之楫。陛下圣明,开科举,进贤才,欲使岁星入仕,风伯来朝,而令天下大治、宣化承流。”
“李维仪此女,会试、殿试双元及第,足见其经纶斯世,才智过人,识国家之大体,知民事之本末,材术足以裕邦计,谋略足以捍边陲。如此人才,正为当下所需,不宜诛之。”
清河杜氏与陇右李氏素无瓜葛,侍御史司马祈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才刚刚走马上任不久的尚书令为何要力保这小小的一名李家罪女。
尚书省与御史台互不隶属,就算杜修泽杜大人再如何手眼通天,也管不到他的头上。
如今李维仪欺君证据确凿,一旦其被从重处置,检举头功当属他司马祈。如若他凭借此功青云直上,坐上御史大夫之位,就算是尚书令又如何,满朝文武都得受他监察。
思即至此,司马祈心中大定,再进一言:
“陛下,微臣以为尚书令此言差矣!”
“所谓‘人才’,品节、才智兼备。品节为体,才智为用,有品有才,其人则君子,有才无品,其人则小人。陛下求人才,必皆求其两全之人,最不可各求其一也。”
他并指点向俯跪于地的李维仪,面露不屑之色。
“此女身为女流,不守德言荣功,痴心妄想,甚至不惜协私罔上!如此品节,怎可称做‘人才’?”
“侍御史未免过甚其词。”群臣之中,一位老资格的文臣凉凉道:“论品节,谁能及你。邀功希宠,遥遥领先。”
此言一出,紫宸殿中顿时出现了接连的憋不住的嗤笑声。
司马祈回头望去,在满殿大臣中找不到方才的发声者。他心头愤愤,既想发作,又念及不可殿前失仪,只得满肚子气的一甩袖,转过头来,佯作不闻。
遭司马祈反驳,杜修泽神色未变,手持玉笏,继续道:
“夫品节者,穷圣贤之旨,秉正直之节。李维仪,为父解忧为‘孝’;尽心大奉为‘
忠’;双元及第为‘智’;参与科考为‘勇’。忠孝两全,智勇两全。如此品节,尚可称‘人才’。”
杜修泽博通经籍、口绽莲花,司马祈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在胡说八道,但一时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气得满脸通红,胡须直颤。
就在他无可奈何之际,御史台一位侍御史站出来帮腔:
“禀陛下,微臣以为,前朝科举从未向女子开放,女子为官亦前所未有。旧制不可变,若开此例,恐生大乱。微臣附议,请求严惩此女。”
一时之间,群臣有附议者,也有反对者,各执一词,议论纷纷。
高高殿陛之上,宣武帝浓眉紧锁。
紫宸殿中,李维仪伏叩在地,没有半分逾矩之举。
如果是在电视剧里,或许此刻该是李维仪这个状元娘站起来慷慨陈词的时刻,然而现实很骨感,在这里,在这整个大奉权力至高之处,暂时还没她说话的份。
宣武帝久久未下决策,显然是此事对他造成了困扰。
李维仪女扮男装参与科举,欺君罔上证据确凿,但麻烦就麻烦在,此次科举是大奉首次科举,意义重大,而李维仪考中状元靠得是自己的真才实学。
科举考试为的是选拔人才,李维仪就是选拔出的人才,然而她是女人。
如果将其以欺君罔上的罪名处死,倒也师出有名,但此举不符他宣武帝“仁德圣明”的形象,同时也令大奉第一次科举不得圆满。
倘若将其留任为官,那就违背了祖宗旧制,开女官之先河。此事重大,难以定夺。
倘若将其放归民间,又难免百姓议论,流言四起,使科举难以取信于民。
宣武帝摇了摇头,烦闷的别开眼去,习惯性的看向武将中的十一。
他还是那副不矜不伐的模样,事不关己的站在武将之中,像是不打算掺和这事。
三哥都已经焦头烂额了,他还在那儿悠然自得。朝中大事,武将之首怎可独善其身?
“淮阴侯,你来说一说,此事应当如何。”宣武帝直接点了乔知予的名。
乔知予站了出来,端着玉笏,躬身作揖,“臣愚钝,没有对策。不过,臣先恭喜陛下。”
“何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