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难地转向妾妃。 妾妃坦然道:“缪御医乃本宫父亲送选入宫,既如此,妾妃倒也无不可。若能换得太皇太后凤体安康,倒也算是缪御医的功德了。” “既如此,那朕便吩咐缪御医此刻便往仪鸾殿看护太皇太后凤体。” 陛下方一吩咐毕,依修媛随即道:“缪御医乃窦大人亲点服侍修仪娘娘的医官。如今,看护得太皇太后凤体痊愈,倒也有窦大人与修仪娘娘的功劳。” 妾妃一时欢喜,不曾听出此中的关键,不知是计,只坦诚道:“父亲与本宫素来通信密切,如今正值本宫生产之日,父亲更是倍加关怀,进献各种奇珍药材。贵姬妹妹若得空,不妨选一些回去亦属御殿之内的姐妹之情。” “哦?”依修媛故作不知道:“如此说来,只怕前朝之事亦落入修仪娘娘口中了?” 彼时妾妃无知,一时大意,落入瓮中,坦白道:“这是自然。但凡父亲知晓的,本宫亦知晓十之六七。” 闻得此言,陛下当即神色大变,“看来修仪于前朝事知晓得甚是清楚。”继而拂袖而起,眉间立起怒色,道:“难道修仪不晓得御殿不得干政之理?抑或明知故犯?” 眼见陛下怒气冲天,妾妃吓得一时愣住了,片刻方回过神来,这才明白自己中了歹人女干计,到底有妾妃言语有失之过,自此,再不敢与父亲通信。纵然如桂花宴那一日设宴所用材料,到底系回明了琅贵妃后方送入御殿。” 慧贵嫔闲闲一番话提及往事,纵然并无过多点缀与修饰,到底道尽了她半生的心酸苦楚。 我心下暗叹依修媛有计策:仅仅一时口误,坦言自己与前朝通信,便遭受如此冷落,连带着生下的帝姬亦不受君王待见,她这一招引蛇出洞可谓高明。 然则,我转念一想,不由得怀疑起来:依修媛当真如此品格?依我那日随姝妃一同探视依修媛看来,她倒并非如此杀伐决断人物,何况彼时的窦修仪与她并无恩怨纠纷,她如何会这般陷害窦修仪?只怕当中另有瓜葛。抑或依家、缪家当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缪希雍乃一代医学大家。其著作《神农本草经疏》中,曾记载:乳属阴,其性凉而滋润,血虚有热,燥渴枯涸者宜之。补心血,充液,化气,生肌,安神,益智,长筋骨,利机关,壮胃养脾,聪耳明目。据闻太皇太后近些年便是以人乳保养凤体,至死瞧来不过年仅五十。 若依家、缪家当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只怕缪希雍如今处于险境之中。 我念及它处,开口问道:“不知缪御医今在何处?”看似不经意。 慧贵嫔言简意赅,颔首回答道:“自从妾妃受陛下冷落,前朝妾妃父亲亦受牵连。为着陛下不悦,窦氏一族如今可谓人才凋零,并无多少于前朝为官。”言毕,取了帕子揩了揩两滴晶莹剔透的眼泪,继续道:“妾妃如今既未能如婳妃娘娘那般家族鼎盛,权势显赫,亦不曾如懿贵姬那般出身高贵。何况,文淑的死,更是叫妾妃肝肠寸断,悲不自禁。何况,前朝之事妾妃一无所知,纵连父亲辞官还乡一事,亦拖延至今时今日方收到来信。只怕此信笺落入妾妃手中之前,早为陛下所目睹。”嘴角紧紧抿了抿,双手揪紧了手帕,神情很是不甘。 “若论及前朝一事,婳妃父兄固然在前朝把持兵权,到底殷氏一族在御殿、前朝之间,素无往来,故而陛下如此重用殷氏一族。想来姐姐当日若言行略微严谨一些,只怕绝非沦落得如斯境地。想得来日,只怕陛下会愈加重用窦氏一族人才,亦未可知。” 顿了顿,似是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话,慧贵嫔愣了神,半刻方抹着眼泪,“如此说来,便是妾妃一时心直口快,这才使得窦氏一族被牵连满门,连累了父亲,更使得文淑自幼命苦。”言及此处,哭声越来越大,甚是不能自禁,取帕覆面,依旧可见两行泪珠儿不断地往下掉,晶莹如雪,圆润如珠。 我忙下座,取下自己的手帕,亲自为她拭泪,愧疚道:“姐姐,这可都是妹妹的过失了。本打算安慰姐姐,不料勾起姐姐如此情怀。” “此事与婉妃娘娘无关。”慧贵嫔伤心欲绝,摇了摇头,啜泣着说道:“此事皆乃妾妃当年思虑不周,故而得此下场。此番若无娘娘提点,只怕妾妃会始终被埋在鼓里,不知自己系如何失宠的。原本妾妃只一味以为陛下忌惮我窦氏一族权势过大,熟料今日竟是如此情状,妾妃实在不甘心,着实悔恨得很。” “姐姐既然已经明白,如今亦可为为时不晚。”我含笑如初,安慰的语气甚是平和。 慧贵嫔摇了摇头,眼中泪光点点,“若当真为时未晚,也该在文淑仙逝之前。如今,皆是我连累了她,连累了我的女儿——我的嫡亲骨肉。” 尚未言毕,慧贵嫔已然嚎啕大哭起来,甚为失态。 “姐姐慈母之心,令妹妹自愧弗如。只是逝者已逝,咱们活着的人到底还是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