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戏珠”四字,倒叫我想起初入宫那日,天际浮云之间,翻腾着的一对双龙出海,恰似鸾凤和鸣,心下不由得抑抑:当日,娘亲身边有我与袅舞,来日,我又会有多少孩子承欢膝下? “懿贵人此言甚得朕心。”皇帝抚掌开怀,忽而停下来,思量须臾,随即笑吟吟地吩咐道:“秦敛,吩咐下去,懿贵人晋娙娥。” 中宫身边着赤红服制的长御史籍顿时微微扬眉,身着同色服制的总管内侍秦敛则连眼皮亦不曾动过,只低眉顺眼,恭敬答应道:“是。” 眼见诸多新晋嫔御或嫉恨、或奉承、或阿谀,墨娙娥几乎得意至极,幸而不曾忘本,恪守妾室礼仪。 然则我并无过多惊奇:墨氏出身高贵,依着她与皇帝、中宫的世家关系,此番尚未侍寝便得晋封在我意料之中。 如此一番后,新人如仪拜倒,中宫穆肃道来,语气严正,一袭正红七彩金银丝绣百鸟朝凤牡丹纹本缂丝天华锦朝服显出一***的风华气度来,令人不由得端正肃穆,“诸位妹妹既入了宫,本宫身为御殿之主,不得不警言一句,日后相处定要谨记和睦为上。陛下正当盛年,子嗣却稀薄,望诸位妹妹尽心侍奉陛下,绵延皇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众新人下跪行礼,恭敬道:“谨遵中宫教诲。” 出椒房殿时,位高如琽贵嫔亦谦让陆贵姬。她亦毫无推辞,对旁侧侯昭媛微微躬身便径直离去,面容冷淡失神,颇显不恭,惹得侯昭媛在后头咬牙切齿。 陆贵姬身怀六甲而母凭子贵,嫔御皆一早得知,故而册封之礼尚未举行,便已有人送来贺礼。陆贵姬亦与礼贵姬一同举办午宴,以作庆贺筵席。宴席之上,我时不时闻见自陆贵姬身上飘来的沉香气息。据闻,多闻沉香可有缓助脾气急,亦可治气逆喘急。 然则依我冷眼看来,陆贵姬忒不顾人心,只一味高傲客套,与中宫、冷良人热谈。筵席毕,众人不留一丝眷恋地消散,无一久留,可见陆贵姬不如礼贵姬得人心,合该二人齐列从三品六贵姬之列,却独礼贵姬享有封号。 是夜,原本被认定侍寝的第一人——墨娙娥为敛敏所取代,先于众人侍寝,翌日晋从五品六仪之首的太仪,并接连侍寝五日。五日后,墨娙娥侍寝,翌日晋从五品丽仪。继而袅舞侍寝,翌日晋正六品妍姬,恩宠虽不及敛敏,到底算是得宠。 御殿旧例:新人初次侍寝后,必得晋升,讨个“初升”的吉利。 这本是好事,然则奇怪的是敛敏接连五日侍寝后,忽地噎膈吐食、面生黑子。吾等正焦急之时,传来帝太太后将身边的檀香派去、贴身服侍敛敏的消息。按御医沈元化的叮嘱,每夜,檀香取浴香以浆水洗拭令赤,磨汁涂之。 此时此刻,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敛敏家室竟这般深厚,乃安定、广陵、陇西、河内四公之一的广陵公之女、帝太太后苏氏的外侄孙女,与皇家有婚姻之联,丝毫不逊色于墨丽仪。怪乎才识、修养、气度胜过常人! “主子,钱太仪、墨丽仪如此得宠,您不担心么?且不提墨丽仪尚未侍寝便得晋封,单说短短数日内接连晋封两次,只怕是主子您的劲敌啊。”竹春端来一盏茶,语气忧虑。 窗外一片漆黑,屋内描金莲花蜜蜡烛亮闪着金红色的光芒,阴翳之下显出几分朦胧模糊,似凝聚着诡异的气息。乌漆墨黑的夜空昭示出一股浓郁的鬼祟之态,令人心神不宁,仿佛今夜会有什么凶兆发生。 东暖阁玫瑰圆桌旁,我身着一件玉白色雪线湘绣四喙合一雏鸽月华纹寝衣,闲闲翻开莺月自集贤殿借来的舞谱,认真看去,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她们受宠便受宠,姐妹之间,我还吃她们的醋么?我替她们高兴尚且来不及呢。你可得仔细,这话可别叫人听见,传到她们的耳朵里,我与她们之间的姐妹情只怕会生了嫌隙。何况眼下比起敛敏与袅舞,众人皆盯着陆贵姬那胎呢。至于墨丽仪,你莫非忘了她的家室?放眼御殿,恐怕除了中宫,无人能及她半分。何人敢嫉妒她得宠?她得宠那是应该的。”神态甚是不以为然。 集贤殿位处紫宸宫正南位,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凡三层,下层法四时,各随方色,中层法十二辰,上为圆盖,九龙捧之。 上层法二十四气,亦为圆盖,以木为瓦,夹纻漆之,上施铁凤,高一丈,饰以黄金;中有巨木十围,上下通贯,栭、栌、橕,借以为本;下施铁渠,为辟雍之像。 殿内有无数孤本、典籍,经史地理、声乐舞谱,设知院事一人,副知院事一人,判院事一人,押院中使一人,待讲学士、修撰官、校理官、待制官、留院官、孔目官各一人,专知御书典四人,知书官八人,写御书一百人,拓书六人,书直八人,装书直十四人,造笔直四人等。 依类共分经、史、子、集四库,各以红、绿、碧、白四色来区分,各库又分若干类。经、史、子、集四库书两京各一本,共一十二万五千九百六十卷,皆以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