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割痕,新伤旧伤混杂,丝丝缕缕的血线,顺着修长指节留至掌心,像是雪地里零落的红梅碎花。 预料之中的景象,顾沉月垂下眸,熟练地为他为他涂抹上伤药,道“这琵琶弹法不适合你,日后莫要再学。” “为什么?” 顾明灼歪了歪头,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真心实意地问道:“阿姐当初,不是学的这样弹法吗?” “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人应向前看。”顾沉月少有的耐心开解一句后,又接着向他认真解释道,“你用拨片,也能弹出一样的效果,更何况,乐声所寻求的,并非是指法乐器曲谱一致,是情,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情或者相同的情,技艺并非乐器一道的追寻,以乐传情才是。” “我想寻求的,是与阿姐一致的情,这样也是不可以的吗?” 顾沉月上药的手一顿,眼睫低垂默然不语,只接着从托盘中取出纱布为顾明灼绕圈包扎。 “以往还在淑景殿的日子里,我也是这样为阿姐上药的。”顾明灼低下头,失落地看着她,阿姐落在他手心的触感一如记忆中温暖,这样亲密无间的触碰,就好像这些年,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无形隔阂从未存在过一样。 曾经有过的那些温情脉脉、互相扶持的瞬间,难道只是他一个人孤单了太久之后产生的幻觉吗?他还记得阿姐喜欢落叶枫树的秋季,偏好轻柔低沉的曲调,每日习惯是闲庭散步——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阿姐现在喜欢什么季节,偏好什么乐曲,每日习惯是什么,他都已经不知道了。 不该是这样的,他低着头,小小声地控诉,“自阿姐搬入延嘉殿起,就再也未与我这样亲昵过了。” 顾明灼努力压制着心底的异样,不让自己心底的哀怨全都涌出来,他如今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事,面前人不会再向过去那般宠溺包容他了。 顾沉月将最后一截纱布利落地缠好收尾,飞快地收回手,语气温淡地劝道:“夜已深,回去吧。” 顾明灼瞬间慌乱起来,他刚刚是感受到了的,在他弹琵琶的时候,在阿姐低着头认真为他上药的时候,他是有感觉到顾沉月那一瞬的动摇的,他一瞬不眨地睁着那双茶褐色的双眼,像某种惊惶的小兽,“为什么?阿姐?为什么——不回答我?我们不可以回到过去那样吗?” 顾沉月转过身朝榻边走了几步,有些厌倦地落座,“等你再大一些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我现在不可以吗?等我再长大一些明白之后,阿姐就会重新待我如初吗?会这样的,对吗?” 顾沉月望着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终于意识到顾明灼是真的很想向她寻求一个答案,或者说——一句承诺。 可她能说什么呢?说我是太后倚重的公主,你是圣人看重的皇子,太后与圣人针锋相对,大顾皇室血脉一向稀薄,而我们身为唯一的两位皇室子弟,早就被人挑选好当做棋子放上了棋盘。 她连安抚也不能再给他。 近几年间见他也开始在圣人安排下渐渐接触政事,顾沉月还以为顾明灼已经堪破了她们之间这样微妙的关系,也迟早会有彻底醒悟的那一天,等那天到来过后,她也就不用再这样纠结着面对他了,以往是曾互相扶持着并行过一段路,但彻底的敌对,不死不休,才是她们这对皇室姐弟应有的结局。 她是要做胜者的,多余的情感与真心......并不需要。 “我不明白......阿姐......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见她九久未作出回应,顾明灼眼眶泛红,声音颤抖,低垂着头望向自己包扎好的指节,忍不住紧握成拳。 “你走吧。” “阿姐——!” “日后无要紧事,也不用再来延嘉殿了。” 顾沉月面无波澜地下达最后通牒,顾明灼红着眼望向她,血色侵染了大片大片白色的纱布,殿外有宫侍急匆匆推门入室,凑近顾沉月耳边低语几句,她顿时起身,离去前神色复杂地瞥向顾明灼最后一眼。 “送二殿下回淑景殿,再去请个御医。” 顾明灼呆愣着抬起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满嘴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