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书想看个究竟,坐在旁边一边吃果仁,一头就栽进了书里。一会儿啧啧称奇,一会儿作沉思状,一会儿又点头表示赞同,嗯,这姓孙的果然写的不错。 看得入了神,没有发现茶室门口已经堵了一群人了。平日里江水顺手牵羊是不留痕迹的,没给别人一点把柄。可今天这个场面,怕是八张嘴也掰不回来了。 当小江和白老板四目相对,她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千言万语哽咽在喉间。于是,小江拿出必杀技,扑哧一下跪了下来:“老板,我冤枉。” 先否认,看时机不对再辩解,比起一来就认错能挽回很多余地。这是常年认错积累的经验。 这一跪着实让安静的人群开始骚动,平日里严肃的伙计也不禁莞尔,这小江,是个能屈能伸的。白宛白了众人一眼,屏退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伙计们后,冰冷地放出一句“跟我来。”嘴里哈出的白汽在空中凝结,似要化成万千冰钉,将江水钉在耻辱柱上。 江水畏畏缩缩跟着老板爬到二楼露台,白老板平日里晒太阳的地方。这地方果然不错,日光温暖不刺眼,可以看到一整条街的人来人往,却不喧闹。有一番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恬然。 “老板,我们家是真困难,您也是知道的。不知道的话,去打听打听,我父亲上周才去世,家里面上有老下有小,我真是无心之过,无心之过……”否认之后第二步,卖惨。今天势必要留住这个只用端茶倒水,还可以吃零嘴的宝藏活儿。 “你识字?” “啊?不不不,略微看得明白,之前蹭着家兄的课本学过一学,识得半个字。”江水被问的一愣一愣的。 “喜欢看书吗?” 江水犹如丈二和尚,可以说一点头脑没摸着。说喜欢吧,怕被撵出去,老板一般不希望自己的活计有太多心眼;说不喜欢吧,刚才眼珠都快掉到书里,众目睽睽,也不好解释。 “喜,喜欢吧?您让我喜欢我就喜欢,你让我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江水像是在发表什么豪言壮志,宣誓一般,声音恳切。 “以后,每日来早一个时辰,我教你读书。” “哦”,江水长舒一口气,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劲,“啊?为什么,我没有学费付您的。” 白宛长长地盯着江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们身上有股劲儿很像。她要是还在,也差不多高了吧?” 她的眼神空荡荡地盯着江水旁边的空地,失神地用量了一下高度。这样子让江水感到害怕,像是身边有个和自己一样的小女孩也正凝视着自己。 “她,是你的女儿吗?”话赶话到这儿份上了,不问一下也不太合适。其实江水早就对眼前这人感到好奇了,什么女人能衣衫褴褛凭空出现在大街上,什么人能够一夜之间盘活一栋茶馆,什么女人放着美貌和才华不用,在小城里开一家不温不火的茶馆。 “是,她永远留在西凉了。” 西凉两个字就承载了太多,之前哥哥想去投靠的裴将军也是在西凉,最近己方捷报累累,西凉那边也起了内乱,屠杀妇孺,烧杀抢掠争夺粮草,怕是…… 猜到了□□,江水脊背发凉。马上抬头挺胸,铿锵有力地,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收到,我明天一定准时报到!” 江水是喜欢读书的,不是为了明事理,不是为了匡扶大道。是想懂得更多,懂得更多才能不被别人欺负,说白了就是学一些机关算尽之术,在勾心斗角时不至于被别人卖了。在自己那动荡的家庭,这层觉悟是相当超凡脱俗。 知道了白老板真实的来历,虽然仍不清楚为何当时衣衫褴褛,却也不敢再加以想象。这个秘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烦恼江水一下午到底要不要说出去,振兴她的“情报员”名声,可人家待她如此好,白眼狼也没这么八卦。 憋在心里,逆了气,回家的路尤其漫长,对着平日里打招呼的叔叔嬢嬢们,张半天嘴吐不出半个字。只是不住地摇头,叹气。看见她这副模样,都以为是个孝顺的女儿,守着孝还出门讨生活,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回到家,关上门,江水一股脑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母亲。连珠炮一样的嘴,一口气之内说完,语速快追上声速了。 “别人好心给你活儿干,怎么到处打听别人的□□,丫头,听娘一句,少说多做。”母亲慢慢悠悠坐在院子里织着过冬的用物。 “我知道我知道呀,所以一路我都没和别人说,我觉得您应该知道您女儿做工人家的底细,才来告诉您的,没曾想落下个大嘴巴的罪名。”江水这厢左手掩面,委屈巴巴,矫揉造作的样子,看得她母亲恨不得踢她一脚。 “去去去,饭做好了,吃多少夹多少,你哥哥也快回来了,去端出来罢。”母亲连忙打发了这个烦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