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来临之时,宁湛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主屋里早就掌上了灯,一楼的灯火明显要比二楼的明亮许多。康陵守在主屋的门前,看到宁湛回来,敲了敲门,示意在屋内一楼的安陵叫自家在睡觉的主子起来。 宁湛从康陵身边走过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下,国朝世家给女儿配武婢防身的不在少数,不少武将人家也会给女儿身边安排近身的侍卫,在姑娘出门时随侍左右,平日里并不许入内宅,此番康陵便是以常檀陪嫁侍卫的身份入的宁府,不过宁湛院子里的侍卫不少,故他也不需避什么嫌,拘什么礼了。宁湛如何看不出眼前之人就是从前高琏身边的侍卫统领康陵,见他在此也不觉意外,不过瞧着他这幅表面上低眉顺眼,实际上手却从没离开过刀柄的样子,宁湛知道,他对自己满身都是戒备。 安陵从里面打开门,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国公请。” 从自己踏入院门到安陵请自己进屋不过片刻,安陵就已经跑到楼上报完了信,宁湛心下暗叹这个安陵果然好脚力。 他并没有立刻就进去,而是思索了一二,对身后的一诚和连诚说:“你们两个留在外面,不必进来了。” 这二人只觉得屋内有新过门的夫人在,且这是主子的洞房花烛夜,自己贸然跟进去实在不是很妥当,主子让他们留在外面也无可厚非,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于是便领命留在了门外。 安陵领着宁湛上了楼,楼上依旧只点了寥寥几盏灯,昏暗无比。他往里走,却看见高琏随意地躺在床上,鬓发衣裳都睡得几分凌乱,她卸下了易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被红帐衬得更加妩媚。景思站在她身边推着她,像是催促着让她起床,可她却一副不耐烦地样子,大声道:“怕什么,我不招他待见,只怕见了我这幅模样他就立刻下了楼。我上来的时候看见了,楼下有设床榻,他有地方歇息,何必你我操心?” 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宁湛自然知道,只是他并没有如高琏预想的那般转身就下楼,而是径直走到了床边。 景思推高琏的动作更加用力了。 感受到自己的靠近,高琏掀开了一只眼,没好气地上下打量了他几下,随即又阖上了眼,翻身面朝着里头,道:“你来干什么?不怕我这言行无状的人脏了您的仪表谈吐,文士风姿?” 宁湛不去理会她的挖苦,问道:“这屋子可还习惯?”语气虽然听起来冷漠,但高琏知道,比起他平常对自己的态度,此刻的他已经温和了不少了。 “比明安宫自然是比不上,但也足够住了。时候不早了,你我都累了,国公还是早些歇息吧。”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困倦地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宁湛道。 “你别说,还真有。我的暗卫此番不少都跟着我进了你的院子,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冲着你弄什么。我让他们干什么你不得过问,自然,你的人做些什么我也不去过问,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有,”她拿被子蒙住了头,声音听着瓮瓮的,“没有我点头,你不得上楼进我的屋子。外面的场面功夫我会做好的,不会轻易伤了你的面子。其他的没了,就这样吧。安陵,请国公下去,景思,你把灯烛都灭了吧,我睡觉不喜有光。” 安陵侧身请宁湛出去,宁湛并没有走,而是看向正在熄灭烛火的景思。景思手脚利索地将窗边放着的几盏灯熄灭,转身径直走向那一对龙凤花烛。两支婴儿手臂一般粗细的红烛,上面金色的龙凤栩栩如生,如同在云中飞舞一般,花烛中加入了什么宁湛说不出种类的香料,房中氤氲着暧昧的香气。 龙凤呈祥花烛辉,原本寄予着美满和睦、琴瑟和鸣的红烛此刻在景思眼中仿佛和普通的灯烛没什么区别,转瞬就被她熄灭。高琏躺在床上漠然地看着,床头的两盏灯光透过大红百子的纱幔床帐,在她脸上投射出一片娇婉的红,衬得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更加娇媚,然而她脸上却挂满了不耐与疲惫,仿佛在催促着宁湛赶紧离开。 宁湛不忍再看,转身去了自己楼下的卧房。 第二日宁湛仍早早起来处理手中的公务文书,一诚给他端了一盏参汤,道:“主子,陛下赐您三日的假,您为何不趁此好好休息一下,陪一陪夫人,还一大早就在此操劳?” 宁湛看了一眼参汤,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他没有停下手中的笔,淡淡答道:“国事不可废。” 一诚跟在宁湛身边这么些年了,虽说宁湛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一诚也多少能看得出他的情绪起伏,正如此刻,他满身都是压抑与不悦。一诚自然是弄不清楚缘由的了,但他也知道,昨儿才是主子的新婚之夜,他一大清早这幅样子,怎么也不太对劲。一诚也识相,不多说什么,自己找了个墙角站着发呆了。 要是随着高琏的性子,不睡到日上三竿她是万万不会起来的,但她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