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虽说是大族,但毕竟是书香门第,一向崇尚简朴,婚丧嫁娶之事向来都是从简,不讲求什么排场。虽不讲究排场,但也不意味着不上心,大到仪式流程,小到桌裙椅袄的花样文案,处处都有门道讲究,处处都透着规矩守礼的意思。 宁家前头的三位儿媳俱是出身于书香之家,自然也懂这样繁复有讲头的礼节,两家办起婚仪来自然也没什么难的。不过如今这位要迎进门的新儿媳就不一样了,常家是武将之家,弄起读书人那一套东西着实觉得吃力的紧。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宁湛并不愿意按照自家规矩,依古制办婚仪。婚仪的流程是他亲自敲定的,全然是国朝婚嫁的礼仪,规模阵仗也弄的极大,莫说是在宁家,就算是在帝京也是前所未有的。 这样奢靡铺排的阵仗,宁老太爷自然是不喜欢的,他想不通自家三郎到底脑子出了什么毛病,但他终究是拗不过宁湛,只得按着他的意思操办。 高琏这边早就拿到了高瑗让人给自己准备的嫁衣与头面,旁的绫罗绸缎也就罢了,再珍奇的高琏都见过不少,可最外面一层的大衫却是用翠鸟羽制成,对着光看,上面仿佛有粼粼的波光,闪烁着瑰丽的颜色,上面绣着层层叠叠的牡丹花,一只凤凰从其间穿出,直上九霄——这事高琏最喜欢的纹样,衣身上缀有大大小小上百颗各色宝石,端的是个耀眼瞩目。头面自然也是无比的奢华富丽,金钗十二行,上面红宝多的几乎可以论斤来称。 高琏看着这些东西又是喜欢,又是心酸,她道:“这丫头也真是的,我是喜欢富贵华丽些的东西,但也不是这副做派。你瞧瞧,还让她给自己攒嫁妆,这些东西只怕把她这么些年攒下的东西都用完了吧?” 一旁的景思不以为然,自家主子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一套衣裙首饰虽然已是奢华至极,可跟主子从前那些衣衫首饰比起来也不过尔尔罢了。再者高瑗从小就是出了名的能攒钱,她虽给高琏按着长公主的仪制备了嫁妆,但就凭她多年的积蓄,再出十个长公主的妆奁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在这一堆珠玉锦缎里,那一把障面扇显得就普通了不少。高琏将它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这扇子用的料子虽然是极好的,可上面绣的凤凰与牡丹却着实称不上高明,莫说是比起嫁衣上那只栩栩如生,一飞凌云的凤凰了,就是街上随便找一家绣坊做出来的都要比它好不少。 高琏脸上漫上宠溺的笑,道:“这是我们瑗瑗自己绣的吧,这么些年,手艺非但没有一点长进,我瞧着还有退回去的意思,只怕是有日子没动针线了吧。” 景思依旧不说话,翻了一个白眼,高瑗跟自家主子一样,从来不喜欢这些针头线脑,她比主子还强一些呢,这扇子上的纹样至少还能看得出是牡丹与凤凰,要是在自家主子手里,那就只能是一片花里胡哨看不出图案的绣迹。 “宁家那边也送了些衣裳首饰让主子选一选,不过我觉得都不如小主子准备的,就没给主子送来。”景思知道高琏正在兴头上,说这话会扫了她的兴致,但是景思觉得还是要让她知道一下。 高琏果然脸垮了下来,她冷哼一声,声音都是冷的:“既如此那也不必看了。这衣裳首饰这样奢华贵重,他宁湛竟也看得惯。” “宁家送来的那些也是上佳的珍品,俱是华丽无比的,只不过是比不得这套而已。”景思虽然也不怎么喜欢宁湛,但她觉得这件事主子的确冤枉了宁湛,还是有必要要替宁湛解释一下的。 高琏的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她接着冷嘲热讽道:“宁氏是世家大族,不过是些衣裳首饰,对他们又算得上什么?” “可是主子,小主子送来的衣裳首饰的确太过奢华,常府虽说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连好衣裳首饰也拿不出来,但也毕竟不是富可敌国,为了一件嫁衣花这么大的价钱,主子若是穿着它们出阁,难道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吗?”景思问道。 “怕什么,”高琏放下手上的扇子,往旁边的椅子里一陷,懒洋洋地撑着脑袋,“只说是宁府出的就是了,反正宁家家底子厚实,这次宁湛也有意大办,甚好,虽说只是做做样子成亲,不当真的,但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委屈了我自己。”她伸了个懒腰,又是一副坐没坐相的样子。 景思觉得也有道理,便就由着她去了。 出阁前一日姑娘们都过得格外繁忙,忙着和家中的姊妹叙旧,忙着跟父母长辈告别,忙着收拾打扮自己,仔细地沐浴更衣,现下常家的二位奶奶和她们认识的姑娘们也都是如此,故她们看着眼前的高琏觉得格外奇怪。 她好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明日就要出阁一般,自用罢了早饭便拉着两位奶奶抹骨牌,高氏要忙着准备明日的大小事宜,她们便只能让常大奶奶身边的丫头霞姑上桌来陪一陪。高琏今日兴致很高,不过手气实在是差极了,纵她玩得好,但究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天下来到底是输多赢少,直把自己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