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夸赞,民女愧不敢当。”甘黎轻声应道。 皇帝打量了她须臾,又问:“你可因你父亲甘昱一事对朕心怀怨怼?” 不等甘黎回话,听到皇帝所言,陆岁淮便急急开口道:“父皇……” 却被皇帝打断:“朕是在问她话。” 皇帝虽病重,但毕竟是一朝天子,威严仍在。 甘黎跪在地上,长吸了一口气,道:“回陛下,民女不敢。” 言多错多,她知道当今圣上的喜怒无常,亦不敢多说,只担心自己不知哪句话便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但其实是怨恨过的。 若非皇帝,她父亲怎会于狱中自裁,母亲怎会殉情而亡,甘家怎会败落,而她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可她其实心里也清楚,父亲自裁并非因入狱,而是因觉得自己未教诲好废太子而愧疚。 皇帝看着甘黎乖顺的姿态,没有说话。 他知道甘昱一向尽心尽责,可甘昱身为太子之师,太子犯下滔天大错,甘昱被波及到也实属正常。 只是他不曾料及,甘昱竟会在狱中自裁。 那时他心下复杂,一面觉得甘昱此举是在蔑视君威,一面却又对甘昱的死有些抱憾。 抱憾归抱憾,他并不觉得自己处理此事的方式有何问题。 他是皇帝,又怎会有错? 按照惯例,罪臣之女应当充作军`妓,但他念及甘昱往日对朝廷尽心尽力,心下不忍,便令甘昱之女为艺`妓。 卖艺不卖身,若是有人为她赎了身,他也不会再管,一切只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只是他亦不曾想到,陆岁淮会心仪于她。 片刻后,皇帝才淡淡道:“起来吧。” “民女谢过陛下。”甘黎提着裙摆缓缓起身。 “朕若是再不准你起来,渝王恐怕就要心疼了。”皇帝望了一眼一旁的陆岁淮,言语中颇有些揶揄的意味。 甘黎垂着目,对着皇帝的打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陆岁淮道:“父皇,甘姑娘面子薄,您还是别同她开玩笑了。” “甘黎姑娘。”皇帝对她道,“你也不必过于拘谨,朕今日让你随渝王一同前来,只是想要看看他心仪的姑娘是何模样。” 皇帝所言确是实话,他知晓陆岁淮对甘黎情意深重,早就想宣她入宫,见上一见了。 “甘姑娘可知,渝王曾请求朕为你们二人赐婚?” 甘黎一怔,随即望向了陆岁淮。 陆岁淮也恰时望了过来,目光交汇处,却因在皇帝面前,不便言语。 见此,皇帝便明白,甘黎果然不知此事。 陆岁淮有些紧张,皇帝那时并未应允他,且那日他与皇帝算是不欢而散。 他担心皇帝眼下会说些什么甘黎与他身份不般配之类的话语,伤了甘黎。 正欲开口,便听皇帝道:“朕思量了良久,你们二人既心意相通,便由得你们去吧。” 闻言,甘黎与陆岁淮皆是一愣。 陆岁淮先一步反应了过来,声音带着些许激动:“父皇所言可当真?”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君无戏言。” 陆岁淮眸中满是喜色,险些忘了行谢礼,还是甘黎拉着他一同向皇帝道谢。 他心中虽欢喜,但仍有些疑惑,皇帝为何忽然改了主意,莫不是今日见到了甘黎,也觉得她很是不错,与他很是相配? 不过皇帝也并非是临时起意才改的主意。 自皇帝病重以来,过往之事常于午夜梦回时分进入他的脑海。 许是人在病重时总是更容易感伤,他忆着当年心悦却终不能相守的滋味,不想陆岁淮再尝这苦楚。 况且,陆岁淮既不做这储君,自己便也不必再费心思为陆岁淮指一门于家世上能给他带来帮助的婚事。 再者,陆岁淮娶一名身份低微的女子为妻,他日傅子策即位,也可消去些傅子策的猜忌之心。 看着两人欣喜的面容,皇帝本该欣慰,剧烈的头痛却再度来袭。 见皇帝面色不佳,陆岁淮忙问道:“父皇,您怎么了?” “无事。”皇帝不想让儿子担心,勉强扯了扯苍白的嘴唇,“朕只是有些头疼,睡一觉就好了。” 望着皇帝面上的乏意,陆岁淮对他道:“既如此,儿臣与甘姑娘便先退下了,父皇好好歇息才是。” 皇帝颔首:“天色已晚,你们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