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中,甘黎再一次晃了神。 说起来陆岁淮还要比自己大上两岁呢,可那时候偏偏不是个沉稳的性子。 而自己却又总是喜欢装成小大人的模样,说他幼稚又莽撞。 现下想起来,只觉得冒失的不是他陆岁淮,而是自己。 从前她与陆岁淮之间闹过的矛盾数不胜数,这么看来,他也都记得了。 不知他现在还是否埋怨曾经的自己,可如今自己需得亲近他,取信于他,还是希望他莫要再记着从前的那些不愉快才好。 “以前我性子太强,总是嘴上不饶人,张口就是些伤人的话。”甘黎的眸光幽深了几分,想了想,缓缓开口道,“是我不好,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方才开玩笑的。”眼见她当了真,陆岁淮也敛起了笑意,“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总是喜欢捉弄你,惹你生气,你对我印象不好也实属正常,该觉得抱歉的人是我。” 甘黎垂下眼帘,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些了,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陆岁淮轻声说:“甘黎,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的。” 对上他的目光,甘黎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车外马夫的声音:“公子,到了。” 从马车上下来,天色已然黑了,只剩点点星光在熠熠生辉。 门口摆着两座精雕细刻的狮子石像,玉石铺的台阶上雕凿出各色花纹,两盏赤色的吊灯垂在府邸的牌匾旁,黑色的牌匾上写着“景国公府”四个烫金大字,气势夺人。 望着眼前的朱楼雕栏,不知怎地,无数次于甘黎梦中出现的太傅府恍惚间又呈现在了眼前。 她怀着复杂的心绪,一言不发地跟着陆岁淮走了进去。 “先去沉璧斋拜见一下我父亲吧,还是要同他知会一声的。”陆岁淮侧头看向她。 甘黎点点头。 景国公陆衍名声远扬,她在幼时便有所耳闻。 陆衍在当今皇帝尚是郡王时便追随于他,又和当今皇帝一同平了燕赤之乱。 当今皇帝登基后,封他为镇国将军,多次派他平定边境,战役众多却鲜有败绩,可谓是战功赫赫,令人佩服。 而这陆衍也是位奇人,战乱平定,国家安稳后,便主动将手中的兵权交还给了皇帝,并辞去了镇国将军之职,请求携妻返乡。 皇帝收了兵权,却未允他返乡,封他为景国公,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 然而这景国公也只占个名号,就如同现在的景国公府,虽富贵滔天,却并无实权。 不过陆衍到底是皇帝的亲信,也无人敢怠慢。 少时从爹爹那听闻陆衍的事情时,甘黎便觉得景国公是位通透之人。 自古功高震主遭皇帝忌惮杀害的功臣名将并不算少,想来陆衍应该也是担心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与其整日担心着会不会被皇帝忌惮,还不如主动将权力交出去,做一个富贵闲人呢。 沉璧斋内,陆衍正坐在桌案前翻阅着书卷。 “父亲,这是我以前跟您提到过的甘黎。”陆岁淮抱拳行了一礼,“她刚回京城,尚无处可居,我想着让她来我们家住上一段时日,正好也能教小沅读读书。” 陆衍望了二人一眼,心下已经了然,颔首道:“便依你的意思吧。” 又转而对甘黎道:“从前便听闻甘姑娘聪慧过人,但沅儿愚钝莽撞,还请姑娘多担待些。” “陆伯父谬赞了。”甘黎温声应道,“伯父放心,我对陆小姐定然倾囊相授。” “父亲,府上的棠月阁空着,不若让甘黎住在那儿?”陆岁淮试探道。 “你来安排吧。”陆衍将目光重新移到了书卷上,这已然是下了逐客令。 走出沉璧斋,甘黎只觉得舒了一口气。 方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这父子俩的相处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不早了,我先送你回棠月阁休息吧。”陆岁淮对她说道,“棠月阁是府上先前安排接待客人的屋落,虽然这些年也没什么人住,但府内常有侍从来打扫,被褥什么的也都是新的,待到明早我再安排些侍女随从过来。” “不用,我一个人便可以的。”闻言,甘黎忙不迭的拒绝,“原本来你府上借住,我心里便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能再麻烦你为我做这些。” 不说她现下本就不习惯被旁人伺候,若是自己住处的侍从太多,总有一种被监视了的感觉,于她日后行事也不便。 “没事的,这不算是什么麻烦。”陆岁淮拧了拧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