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温随坐着,叫把屋里另一张小些的躺椅也搬出来,让他和自己并排躺着聊天。
“黄心病啊没那么可怕,那些人就是自己吓自己,老说得很可怕,实际越怕越不行。”
闫明生晃悠着椅背,“我小外孙我知道,肯定没问题……”说着忽然勾了勾手,“来外公告诉你一个秘密。”
温随凑近耳朵,听他悄悄说,“黄心病只找最厉害的高手,普通人想得还得不上呢,懂吗?”
“……”温随心中一动,“我懂的。”
席舟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温随跟闫明生各自一张躺椅,都闭着眼。
橙黄色的暖阳洒在温随身上,他的脸颊凹陷不少,睫毛尾部沾染了一点不知名的荧光,胳膊上的肉好像也少了,手肘骨骼凸显,多余的肉仿佛分给怀里的爪子。
爪子缩成一只黑色肉团,雪白的前爪扒在温随肚子上,随着呼吸起伏,正呼呼酣睡。
早春时节,小院里生机盎然,微风拂过,粉紫雪白的玉兰花簌簌落满了谁的衣襟。
席舟悄悄退回去,没有上前打扰。
下午两人到箭馆,晚课由那位新招的教练主上,席舟偶尔进去看看,不多时又出来。
温随正在看书,对面桌上忽然放了一瓶石榴汁,他仰头问,“怎么想起来招新教练的?”
“因为没人了,”席舟答,“许然要回去继承家业。”
温随诧异地一挑眉。
席舟笑道,“现在的网络流行语不都这么说吗?不过他是真的,玩了这么些年,家里让他收收心,该要成家立业了。”
但之前郑许然也经常不在,这个新招的教练感觉就是全职,跟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一样,否则不会闲时也由他上课。
温随问起这个疑惑,席舟的解释是,“除了箭馆,我也想做点别的事了。”
又是招新教练,又是把爪子和壳壳送走,温随初听就觉得这其中有关联,“你想做什么事?”
席舟却说,“先保密,等我做成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温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继续在书架旁看书,等到晚课结束后才出去。
本以为人应该都走了,教室里却还剩下个小学员,估计是家长来得晚,席舟正同他说话。
新教练收拾完东西也下班了,温随到教室外边,看席舟给那孩子开小灶。
应该是个新学员,动作总是很僵硬,怎么都纠正不过来,席舟站在他身后,两手分别虚扶着男孩执弓和拉弓的手,给他一个轻微的借力。
“射箭是锻炼身心的运动,不要把它想的太可怕,身体可以紧张,但呼吸要放平,表情可以严肃,但眼眶要松弛,现在注视箭靶,想象它在你视线的延长线上,对这样,往后拉保持住……”
温随发现自己竟然听这声音听得入了神,直到席舟叫他,才反应过来。
“小随,没事吧?”
眼前的人身形高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替他挡住那边的箭靶墙。
温随看着席舟,忽然道,“我想试试。”
席舟一愣,听他又确定地说,“我想练一箭试试。”
已经十二天没摸过弓箭了。
当把弓拿在手里,就像悬在心上时刻会坠落的一把刀。
温随深深吸了口气,举弓、搭箭、开弓、靠弦……
他闭了闭眼,感觉视野中的黄心在准星里颤动,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席舟,帮帮我。”
席舟走近,手刚要搭上温随执弓的左手,打算帮他稳住平衡。
可温随却说,“不是这样。”
“……”席舟顿了顿,什么话也没说,走到温随身后。
他右手握住温随的右手,手指重叠在拉弦的手指上,另一手环过温随肩膀,伸展着覆在他左手。
席舟的手干燥温暖,腕部非常稳,手把手领着温随拉开弓弦,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像对刚才那个零基础的孩子,完全从头开始。
“看到那个黄心了吗?”他说,“我们一起瞄准它。”
温随终于睁开眼,席舟的手并未用力,却像两道稳定器牢牢锁住了他。
身后能感觉到隔着衣服透出的体温,并不是一个实质意义上的拥抱,却好像整个人被搂在怀里,心脏也像悄悄蜷缩起来,连同一星沉甸甸的温柔压在胸口。
目光往前,瞄准,靠弦,响片弹回发声,撒放——
嘭!正中靶心。
“看,你可以的。”
温随听见席舟的声音,僵硬的唇角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抬头望向席舟,恰好席舟也正低头看他,鼓励的眼神中尽是敛藏得极深的心疼与宠溺。
温随的瞳孔微微地收缩了一下。
在这个世界,他确实遇到过许多不同的风景,体会过不同的人和事。
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