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心在何处? 她的心仍囚困于两年前的那场大火之中,从未脱困。 “仍在雾中。”她缓声答道。 霍去病注视着她,那双眼眸在雾中,仍有看穿一切迷惘的坚定,“我知姑子现在内心困顿,但姑子是个就算前方没有路,也会走出路来的人。” 殷陈停步,牵得前方少年也停了步子,她的声音轻若身边缭绕的轻雾,“若前方是条死路,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少女鬓发被雾珠洇湿,眸子明亮不可逼视。 这回轮到霍去病怔愣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若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吗?”殷陈又问。 “我想你不会回头。”少年如是答道。 殷陈笑了起来,她笑得极为开怀,如同枝头随风颤动的春花,“我们并不算相熟,我甚至都不知你是谁。你为何如此了解我?” 霍去病一时语塞,干咽了口口水。 殷陈脚踝发酸,她索性坐在地上,雾气随她的动作而迅速流动,“我们该等雾散去。” 因为同握着刀鞘,他被她的动作牵制得倾身向下,只得坐到她身边,道:“我不喜欢被动等待,若这场雾永不散去,我们便被困死在此处了,破开迷惘罢。” 殷陈笑着看向他,扯开了话题,“我想起一个方士也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我现在的困境乃是自身的困境,须得熄灭心中怒火,才能走出困境。” “可姑子没有那样做。” “我心中怒火,永不会熄灭。”殷陈目光坚定,抬手抓住一缕雾气。 “怒火太盛,会伤及自身。” “那又如何?”殷陈闭着眼,感受雾气在指缝流过。 霍去病看着她闭眼抬手的动作,她这样恣意的人,就该如风一样才是。 她忽然睁开眼,指向风来的那个方向,“我们该往那处去。” 霍去病握住刀鞘将她拉起,“姑子是对的。” 她抬起一只手,感受风来的方向。 心犹如飘在上空,看清了这一场迷局。 其实,这场迷雾只笼罩的方圆不到一里的距离,只是他们身在雾中,致使这场迷雾在心中扩散得无限大。 走出迷雾,殷陈回头看雾气消散,心中一点点澄明,那笼罩在心上的雾气,也在慢慢散去。 这一路,他们曾在齐膝的雪里行走。 面上都是冻伤的裂口,口中呼出的气凝成雾气,发上眉梢也挂上了霜冰渣子。 手上皮肤被冻得开裂,血没来得及流出,裂口便被冻上冰凌。 脚踩在松软的雪里往下陷,有时往前一趔趄,前方少年便会抬手将她扶住。 整个天地白得刺眼,殷陈忽然觉得眼前却一片黑暗,一股温热盖在眼前。 她的心蓦地一跳,霍去病的手也曾这样覆在她眼上。 她急忙往后退,却因腿脚冻得麻木抬不起来,往后倒去。 一只有力的胳膊将她的肩膀环住,她瞬间僵直,那只手仍然覆在眼上,她眼睫颤动,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温热,这股热气叫她脑子发懵。 少年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不要长时间盯着雪看。” 殷陈知道他的用意,站在原地静候一会儿。 不多时,覆在眼上的手拿开,那股目眩感消散,殷陈真诚向他道:“多谢。” 霍去病看着她冻得通红开裂的面颊,蜷了蜷手,“走罢。” 这一路,二人曾遇到熊熊烈焰,曾遭遇大雨倾盆,看不清前路,天地间日月不停轮转,只剩他与她往前走。 衣裳被汗浸湿又干透,身上多处冻伤,烫伤,挫伤,在她几乎站不起来时,总会被身侧少年拉起。 不知走了多久,殷陈停步抬头,眼前是一大片烧红天际,绚烂星河倒悬眼前,染缸打翻一般的各色颜色混杂,浓墨重彩地绵延向天边。 霍去病转头注视着殷陈。 这是她的意识,越过这般多磨难之后,他以为梦境终点等待着的会是海啸雪崩般的场景,却没料到她的心中仍潜藏着这样美好的一角,流光溢彩,精美绝伦。 若世有仙境,定然如此。 殷陈转目看身旁的少年,他衣裳破烂,发髻松散,几缕发丝落在颊边,她看向他眼中的倒映着的绚烂星河,“这便是我的梦境终点了吗?” 松开刀鞘,殷陈走向那片伸手可及的星河边缘。 她抬手慢慢触向那绚丽如琉璃的边际,指尖却传来一阵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