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今夜臣妾与陛下新婚,臣妾恭祝陛下天命所佑,万世长吉。”执柔知道他看不见,依然盈盈一拜。 听闻此言,齐楹握着茶盏的手骤然一紧。 饮了酒的执柔,双腮泛红,一双眼睛澹澹生波。 齐楹一直都知道,他与薛氏女的婚约不过是一场闹剧。是薛伯彦控制他、乃至控制全天下的把戏中的一环。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甚至是一场单方面的威压,他刻意压抑住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动容。 “不必了。” “朕与你本无情分可言,你亦不必恪守为妻之道。朕知道你曾在宫中长居,你只当和从前一样即可,不必时时应卯。如今居于深宫的,唯有大长公主,明日朕会带你拜会她,你若与她投缘,可和她作伴,若不投缘,也不必殷勤侍奉。” 他很少会说这么多话,今日这身婚服穿在齐楹身上,却衬得他愈发苍白。 说罢,齐楹将手中空了的酒杯放在凭几上,而后走到了门口处。 “你先睡吧。” 门轴一开一合,夜风穿堂而过,齐楹已经走了出去。 见他出了椒房殿的门,却玉忙进了内殿。 执柔正欠身将凭几上的酒杯收起来,这阴阳玉杯光华璀璨,反射出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影。 “陛下没走远,只是去了偏殿。”却玉轻声说,小心打量着执柔的神色,见她并未有自怨自艾的神情才稍稍放心,“娘娘饿不饿,奴婢拿了些胡饼和雁巾羹。” 执柔点头,却玉便拿铜盆端水来为她净手。 胡饼还是热的,执柔吃了两口,又喝了些汤便停了下来。 “太子立后了。”却玉轻道,“琅琊王氏家的女儿。” 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执柔道:“是他们家三姑娘么?” “是她,娘娘还记得。” “早几年见过一回。”执柔回忆着说,“我记得她比我还要小三岁呢。” “是。今年才满十四,过了年及笄后再入宫。除了这位王姑娘,还册了两位婕妤,都是重臣家的小姐。” “早前我也以为自己会嫁给他。”执柔走带妆台前,却玉给她拆去凤冠,“你瞧,他若是真心想娶,哪里会一拖再拖。”她语气中倒也并未有什么不甘,“大司马那边是怎么说的?” “左不过是太子窃国,再连发数道檄文。约莫是要战,只是怎么打还不大清楚。娘娘,若是真要打起来,您心里头向着哪头?” 看着铜镜之中自己依稀的容颜,执柔想了想:“我希望谁也别赢。” “太子要是赢了,我岂非成了阶下囚。若大司马赢了,只怕大裕更早一日分崩离析。”她笑了笑,“可一直战下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选,索性不选了,这是他们男人的事,我连自己的命都管不了,哪里管得了天下事。” * 在椒房殿的西偏殿里,齐楹正在听元享为他读奏折。 这些是没经过大司马手的奏折,三名卫尉藏在夹衣中送进来的,讲的是西陲的军务,这些人都是昔年齐楹掌管少府监时的旧人,不甚惹眼但却十分忠心。 在元享的声音里,齐楹的思绪却难得地一阵恍惚。 薛执柔。 逆贼薛伯彦的养女。 他今夜饮了酒,在酒意上涌间,再一次想到了这个女子。 这于他而言本就算是破戒,可他却无端想到那日阳陵翁主对着她的那番哭诉。 阳陵翁主尖刻地对她说:换你嫁给他,换你享这富贵,如何? 那女人说:昭王并没有那般不堪。 方才椒房殿中,他有心想去问她:如今你可后悔说过那些话? 想想却作罢了。 胃中的酒液带着丝丝缕缕的隐痛,齐楹抬手示意元享停下。 “乐平王到了禹州?” “是。” “叫他不要来长安,去益州见齐桓吧。”齐楹道。 “陛下……”元享愣了一下,“乐平王是来投靠陛下的。” “我知道。”齐楹停了停,“益州那边缺能打仗的人,乐平王最合适。他若是进了长安,只怕不出半月,他手下的兵权便会悉数落尽薛伯彦手里。” “可若乐平王到了益州,岂不是要与陛下为敌?” “这江山社稷本就是齐桓的。”齐楹忍着疼,声音仍平静,“我要这天下做什么?” 待元享将所有的折子全部读完,已经又过了近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