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你不让我跟去,原来是危险的事啊……洛泱你可真不够义气,我是什么人,我会丢下你不管吗?”齐雁玉挽着我的胳膊,噘嘴道。 我正要解释,身后有洪亮的声音飘来:“恩人,留个姓名可好?” 齐雁玉撞了撞我的胳膊,我才意识到他们口中的“恩人”就是我。 回过头去,齐雁玉“就是”两个字刚出口,后半句话就被我强行捂了回去。 “你们不必记得我,将来在别处见了我也最好别叫我。”我道,“只要记得世间依旧有人在意公平,这就够了。” 我望向身后的论贤台,夜阑人静,只有守卫围在四周,书案,铜锣,答卷榜,考官席,楼阁,都被浸染在浓浓的夜色里。 据说前几天论贤台上就讨论了均田之策,意在让天下耕者有其田。我很期待谢乾灵,以及论贤台上站到最后的那批人,能够给天下一个公平。 天下需要公平,所以有了论贤台。 - “洛泱你刚刚也太酷了!几句话就把人镇住了!”齐雁玉看起来比我还高兴。 我不由地想到了宋昀——能动口就不动手。今日学得他几分本事,够我沾沾自喜好几天了。 “我也怕得很。”我实话实说。 身边很突兀地安静了下来,齐雁玉朝论贤台注视许久,眼中浮起一层迷雾。 她开口道:“洛泱,你刚刚说的公平……我好像也懂了。” “什么?” “论贤台能让天下士子不论门第出身,公开竞选,便是公平;但是我爹爹平时荐官全看给多少银子,帮他办多少事,便是不公。我夹在陛下和爹爹之间纠结了很久,现在我不纠结了。我觉得,我不应该纠结一边是我夫君,一边是我爹。我应该想,一边是公平,一边是不公。” 最后一句话在我心里停留了很久。 “我说的对不对?”齐雁玉还在追问。 我很认真地嗯了一声。 一边是公平,一边是不公。 而不仅仅一边是大邺,一边是剑南。或者一边是谢乾灵,一边是齐雁玉。 她想清楚了,我也想清楚了。 - 制举最后一日,出题的方向是律法。 所有找主考官打探口风的人都失望而归,因为主考官也不知道考题是什么。原话是——“想知道考题啊,问陛下去。”当然了,没人敢问。 有了昨天的事,我没敢再去现场,百无聊赖地坐在软榻上,心不在焉地听妈妈给我灌输宫廷礼仪知识。听腻了就去院门口看绿叶葱茏的桂花树,桂花树也看腻了就再看看蓝天白云,如果蓝天白云也看腻了,那就没办法了,因为生活中已经没有别的乐趣了。 我第一天来时,木雕的工具就被侍卫收走了。后来几天里,《孟子》《战国策》《资治通鉴》又被妈妈们分别从枕头底下、床单底下、柜子底下发现,收走。倒不是说女子全然不能读书,但比起这些书,她们更希望我读《女诫》。 时间艰涩地流动着,直至一个内侍匆匆进来,打断了妈妈们滔滔不绝的教习。 “陛下有旨,请郡主前往论贤台。” - 最后一天,论贤台上开场时就只有几千人了。我强忍着本能的欲望,收回了试图寻找宋昀的目光,径直跟着内侍走到……咦,不是上阁楼?是上台? 五位主考官的座位一字排开。内侍把我带到他们的侧面,向阁楼上御座的方向躬身道:“陛下,郡主已带到。” 看见内侍在万众瞩目之下称我郡主,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近日人人都这样叫我。想必是谢乾灵起的头。只要他还认我的郡主身份,别人就不敢不认。 阁楼最高处,宝帐内一张龙榻,隐约可见谢乾灵柘黄绫袍的衣角随风飘扬,腰系十三环玉带,玉珠垂挂的冕旒遮住了半张脸。一声回禀后,他挥手遣退了内侍,起身走出宝帐。在栏杆边俯瞰万民。 “今日的题目,不是写时务策,是作判。” 众人一惊。 “要判的案件,便是郡主与阆中瘟疫的关联。” 众人又是一惊。 科考对写判文的推崇大约是从前朝开始的,那时吏部铨试,流外官入流,以及制举中的部分科目都要作判。因此士人个个写得一手文辞秀美的判文,骈四俪六,抑扬顿挫。 宋昀评价——不像是判案,像是作诗。 他也是练过这种判文的,辞藻浮华、格律整齐的文风让他头疼过好长一段时间,但他也只是一个求仕的普通士子,科举怎么考,他就得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