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也活了十几年,在剑南没见过制科么?”魏丹峰轻笑。 “便是寻常科举也没有。”我轻声嘀咕。 我很羡慕邺朝人。他们能因一个好官、一场胜仗、一位明君而自豪,人人共通的自豪感便会凝聚成一股指向一处的力量。不像我,每每提起剑南,骂都骂不过来。 宋昀一如既往地耐心解答:“科举有常科与制科之分,常科每年定期举行,我们常说的明经科、进士科都属于常科。而制科则是按需举办的拔擢,科目与形式无常例可循,灵活多变。说起来,这应当是本朝第一次开制科。” “人人都能去么?”我问。 魏丹峰:“应该是……吧。” “未有定论么?” “是我没记清,你们文举太复杂了。”魏丹峰挠了挠头。 “我猜正是人人都能去,否则按照各州举送的规矩,我还是去不了。”宋昀悠悠开口,“而魏兄你,则是被陛下派来劝我去的。” “啊对,陛下说的就是什么不设门槛,上台论道,只要有诗文作品证明自己读书识字就可以,选上的可以补贴一路的盘缠,这样才好打破什么垄断。” “这就说得通了。”宋昀道,“其实开科取士的惯例一直都在,秋闱刚结束,春闱就快了。在前朝,制举主要是为特殊科目选拔特殊人才而设,可若真要说起来,直言极谏也是考时务策,进士科里就有。而陛下之所以如此费心费力另辟蹊径,唯一的目的便是——打破垄断,即打破各州受贿举人、以党派举人、以门第举人的一贯作风。” 魏丹峰频频点头:“正是正是,陛下就是这么说的。” 我开始逐渐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给谁传话。 “既然明年开春就要办,为何并不见官府的布告?”宋昀问。 “急什么,陛下都还没跟朝臣提过呢。”魏丹峰苦笑,“这事也是麻烦,若说早了,只怕齐侯爷得知后,整个南巡都要受阻。若说晚了,各地的士子便要没时间赶路了。” “我明白了,魏兄是想让我走制举这条路。”宋昀颔首,微微俯身端正地一揖,“多谢魏兄提前相告,既有机会,我自当尽力一试……” “等一下。” 我凝神望向窗外,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这是我在墙上还没种爬山虎时专门开的窗子,正对着两家中间的里门,以便在隔壁来人时及早迎上去,防止他们跨进院门看见我刻的字。 “你家也有人进来。”我看向宋昀。 “……你又如何知道。” 我十分尴尬地承认:“我也在门上刮了半层窗户纸。” 很不巧,我们没刮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没把窗户纸戳破……咳咳,字面意思。 “看看去。”我和宋昀同时起身。 魏丹峰从容地饮了一口水,“我不便露面。你们先去,动手了再叫我。” - 宋昀:“你别去了。” 我:“去看看嘛。” 宋昀:“有危险怎么办,我这点功夫可护不住你。” 我:“若需要魏将军,我能帮你尖叫一声。” 在气声的交流中,我们推开里门,踩着秋日枯黄的落叶绕过一片草木,见一位英气勃勃的少年正负手踱步,穿一身缺胯衫——这是军士常用的装束,因袍衫两侧开衩而便于活动。而眼前这位的料子却比一般军士更名贵,是经面斜纹的宝花纹绫。 当日战事中遇险,正是这位少年将军救了我们。宋昀说他叫什么来着……齐佑轩? “草民拜见将军。”“民女拜见将军。” “别多礼了起来吧。” 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当日锃光闪亮的盔甲里面,竟是一副瘦小的身板,看着最多不过二十五。这样的体格,让人很难和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威严形象联系在一起。 “将军光临草民寒舍……” “哦,我看没人,就翻了个墙。” 不愧是任性不羁的高门子弟,进门方式和齐雁玉一模一样——都不知道“敲门”二字怎么写。 “我后来跟人打听了你那天是怎么救的大家,觉得你好生厉害,大家也都说你厉害,所以就想来见一见。”齐佑轩纯净的眼眸中有一种乡下人进城般的光芒。 眼前事与我无关,我便行了一个万福礼,留下一句“民女不多打扰了”,转身离开。 身后是宋昀与齐佑轩的攀谈。 “将军请进屋,草民去取些点心来。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