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常的行程,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 我们已踏上嘉陵江对岸的渡头。江上一艘小船追上使团,船上一人跌跌撞撞跑向罗誉。罗誉在听了他的禀报之后,神情凝重起来。 “郡主,边关有紧急军情,请容下官禀报。”隔着帷帽的纱幔,隐约可见罗誉朝我走来。 “罗大人请讲。” “下官得到消息,咱们叶将军正在葭萌关屯兵,意欲挥师向东,中原的山南大都督齐冕已然领兵应战。方才在来的路上,是因下官察觉这江上异常冷清,才遣人往南北两边打探了消息,不成想南边离咱们不远处正在集结水军……眼下情形,显然与郡主和亲的安排相背,下关也不知缘由……” 我算是听明白了:和亲的路走了一半,突然决定打仗了。 或者说:主和派都已行动了,主战派突然压了他们一头。 真不知那群大人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但无论如何,我不过一介女子,见识浅薄,人微言轻,我什么都不用想。 “罗大人是正使,万事由大人做主就好。” 罗誉转头和几个副使一番商讨后,解决方案如下: “既要开战,郡主于邺朝就是人质,因此郡主万万不可落入敌手……此时郡主若返,则未必能躲过江上的哨兵;若向前,前方阆州正是齐冕屯兵之所,则无异于自投虎口。此二者无一可保郡主安全。 “下官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委屈郡主扮作平头百姓,混入阆州城中暂避。也不必去和邺人报备咱们的行程了,只当郡主没来过。下官则带队返回,一面与邺军统帅交涉,一面遣人回成都询问新的指示。郡主只需在城内寻个暂时的歇脚处,待有了消息,下官即刻遣人去接。” 罗誉怕我觉得委屈,还连带着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其实我怎么会委屈呢?我人生前十三年都是在民间长大的,我骨子里就是个平头百姓。 能再体验一把庶民生活,我应该高兴。因为我有预感,接下来几天,会是我余生最自由的几天。 使团带了些庶民的行头,据说是用来给下人打探消息用的。我一眼相中了一件青色夹衣,再往底下翻,还有青色的长衫、襦裙、斗篷……没有比青色更像庶民的颜色了。我想起来,在民间生活的人生前十三年里,师父给我穿的就是这样一身青色。 按照师父的说法,唯独青色朴素,厚重,有成熟感,才能让人相信我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已经有了二三十岁的匠人手艺。小时候我还不同意,净想穿些鲜艳的颜色。后来进了王府,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有了,我才开始对青色情有独钟。下人们给我买来各种纹样各种款式的青色,却穿不出师父说的那种成熟感了。 - 没有过所没有通关文牒,如何混进城中?我得到的答案是直接进去。 碧环这样解释:“咱们现在正处在乱世里最乱的地方。” 在我还能日日往青屏书院跑的时候,裴颂与我讲过一些我以为这辈子都用不到的知识。他一直在研究前朝旧制。他告诉过我,州与州之间往来是需要过所的。只是在战乱频发的当下,无论剑南还是邺朝,过所都已荒废。这种荒废没有明文规定,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结果。 所谓乱世,就是一切都临时,草率,不成文,不成定制。 就像当今的剑南,我们沈家并未称帝,剑南也并未立国。几十年前的第一代剑南王,也就是我爷爷,其实是前朝的剑南节度使兼任观察使和安抚使。在河东兵变后,天子逃往剑南却死于暗算,其子孙不知所踪,只在临终前封了我爷爷一个王爵,以便以“摄政王”的身份延续统治。 而几十年后的今天,除却蛮夷,剑南已经是天下唯一没有被中原的大邺王朝攻陷的地方了。 - 我们一行五人。我,水芸,碧环,玉芝,还有一个侍卫,姓曹行四,于是就叫曹四。我对他有印象,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长得高高瘦瘦,面颊白净——据他本人说,家中娘子不喜欢胡子,所以一根毛也没留。 阆州是战略要地,是蜀地群山中难得一见的平原沃野。为远离战乱,在碧环的提议下,我们来到阆州最中心的阆中县。这里的街市不比成都繁华,偶见小摊小贩,沿街的乞丐比行人还多。不见阳光云彩的阴天里,一路走得格外沉闷。 我走街串巷的兴致立马减了不少,于是先寻到客栈歇脚,赖在床上睡了一夜,才拉着大家出去,看这里有什么剑南吃不到的好吃的。 坐在街边餐馆吃完牛肉凉面,喉咙里是浓浓的辣味,心也跟着火辣辣的。我们开始讨论为什么这里的东西和剑南一样辣。作为五人逃命小队里唯一有头有脑的聪明人,碧环像个给我们讲故事的大姐姐一般,故作高深地告诉我们:“若干年前,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