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回家,还是吴宁主动提起周到应该去看看张辰宿爸爸。 她边移植一盆盆栽,边说:“腿骨折了这么久,你也不想去看看?” 周到蹲在旁边,看她把郁金香种球种下去。 她不知道吴宁是什么意思,是单纯去看看,还是说接受他们的关系了? 以前她在哪边过年全凭心情,反正两边都是她的家,往年暑假寒假时,旅游实习累了就找个就近的落脚。 今年反倒忐忑,身份变了就有顾虑了,尤其在吴宁面前,不敢主动提去张辰宿家。 周到摩挲着三角梅的花瓣,说:“我和张辰宿商量好了过几天跟他回去一趟。” 吴宁把表层的土覆盖平整:“行啊,让他们见见你,前几天和你刘阿姨视频,她还说想你了。” 周到一手掐着大腿,一手捏花瓣都用力了点,“妈,什么意思啊,这是同意了?” 一激动,再定睛一看,手里的三角梅已经从枝干上脱落,孤独地置于她两指间。 周到双眼睁大,再抬头,和吴宁对视两秒,嘿嘿一笑掩饰尴尬。 吴宁心疼地拿过花瓣,气不打一处来:“你赶快去祸害你刘阿姨家。” 周到捧着脸:“妈,你真好。” 吴宁别过脸,把掉落的花瓣扔进泥土里。 周元厉说得对,关系是平等的,任何人都没权利干涉她的任何决定。其实,她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真心的呢? 他问吴宁:“不然你以为张辰宿这么多年在蓉城干什么?天天往咱们家跑,今天教你学车,明天来修个灯泡送个茶叶,后天给你取个大号快递,你以为是想对咱俩好?” 一句话倒是把吴宁问懵了,大半天没说话。 周到和张辰宿约好一周内结束工作,但周到还是迟了几天。 她低估了期末的工作量,改卷子改的她头昏脑胀不说,还花了几天时间折算期末和平时成绩,天天对着电脑比对着学号和名单上传系统,眼睛都快看出重影。 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周到揉揉眼睛,在电话里兴奋地告知这个好消息。 张辰宿问她:“那现在总结束了吧?” 她在办公室仰天长叹:“没有。” 这几天办公室哀怨连天,谁也不顾形象。 马不停蹄写完达成度报告,每科都做了试卷分析,又将归档材料和老师们交叉检查,周到走出教学楼,恨不得现场哼哼哈嘿打一套拳。 她和张辰宿去吃了路边摊,位置在一个胡同里。说是胡同,其实是个比较难找的巷子,藏在市井深处。 要是别人会觉得很敷衍,但只有四川人知道,这种店含金量有多高。 露天的街边,简易的桌凳排开,傍晚时分行人熙攘,路灯之下,慕名而来打卡的游客一点不比景点少,来得晚了还得排队。 两个人随便选了个位置,面对面撸着红油串串,各自的手边一碗热气腾腾的蹄花汤。 有店主细小的招呼声,和食客不顾一切的说笑声散落进巷子里,悠远,喧闹,却又令人莫名平静。 张辰宿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问她:“怎么这么好哄啊周喃喃。” 一个路边摊就能把刚才的疲惫扫空。 周到挺直背,身体往前倾,生怕油点落在白色的衣服上。 手里拿着串玉米粒,玉米粒冒热气,她说话时也冒热气:“我不会八十岁还喜欢吃路边摊吧?” “不知道。”张辰宿想了想,“等你八十岁的时候我来看看,然后告诉你。” 玉米粒很快凉了,她没来得及吃,因为觉得有点熟悉,然后想起了件事,“我以前好像也说过这句话,我说,‘我不会八十岁还喜欢吃零食吧’。” “那我怎么说的?” “你也是这么说的,等我八十岁的时候来看看,然后告诉我。” 周到觉得这个主意好,“拉个钩吧。” 他们的手跨过中间的碗拉了个钩,白色热气氤氲在手周围,拿开时一瞬凝结了水珠。 晚上早早睡了个觉,要赶第二天的飞机。 遮光板外流云翻涌,就算是冬天,云层之上的光线之强,照射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周到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下,得到光照的启迪,后知后觉开始担忧,握住张辰宿的手:“你怎么跟你爸妈说的,不会不同意吧?” 张辰宿吓她:“万一不同意你怎么办?” 周到一会儿看前方,一会儿脑袋靠在他肩上,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