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嬴成蟜不是做慈善的。
但简陋粗糙的麻纸注定了只能走实用路线。
当今天下能把三五百钱一匹的麻纸当成日常消耗品的人终究是极少数。
三五百钱的定价确实可以抬高利润,但却会让销量微乎其微,致使总利润暴跌。
想要真正赚大钱,就必须要把价格打下来!
打到至少让各国朝廷能用得起的程度!
与权贵的书信比起来,各国的公文和文书才是真正的耗纸大户,他们才是嬴成蟜选定的目标客户!
事实上,就连每匹五钱这个价格都只是嬴成蟜留给嬴政讨价还价的高价而已。
嬴成蟜笃定的说:“本君确实可以将麻纸的价格定为三百钱,甚至是五百钱。”
“但将麻纸的价格定为五钱,本君却得利更多!”
“麻纸这等用于书写的消耗之物,本就应当薄利多销才是。”
嬴傒无法理解的反问:“薄利多销?”
“若售价仅为五钱一匹,长安君还有利可图吗!”
嬴成蟜笑了笑:“本君确实为这麻纸投入颇重。”
“然,本君最大的投入在于将此物研究出来,而非在于后续的制作。”
“售价五钱一匹,本君依旧有得赚!”
嬴傒愈发诧异:“敢问长安君,此物造价究竟低至几何?!”
嬴成蟜摇了摇头,肃声道:“此乃长安君府之秘,不便外泄!”
话落,嬴成蟜余光撇了嬴政一眼。
嬴政当即沉声训斥:“在场诸卿皆是大秦栋梁,不会去行商贾之道,更不会窃取你这技艺。”
“诸卿问询,只是因此物或对我大秦至关重要。”
“你这竖子便是不透露具体匠艺,也合该告知诸位爱卿造价究竟几何!”
听见这话,悄无声息挪向沤池的熊启无奈驻足。
嬴成蟜也做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拱手一礼:“既然王兄都问了,弟自当知无不言。”
“在扣除了研究所需的花销后,每匹麻纸的造价约为半钱。”
嬴成蟜没有说的是,这还是因为制造初期匠人们手艺不熟练,各类工具也都还不趁手,所以导致成本偏高。
根据嬴成蟜的估算,无需形成大规模生产,只是形成如大秦官坊一般的流水线作业,每匹麻纸的造价就能再降低至少一半!
然而即便嬴成蟜没有透露后续造价还会继续降低的可能,韩仓等朝臣也尽数目瞪口呆:
“一匹麻纸造价只需半钱?!如此说来,一匹麻纸确实可以只售五钱!”
“以长安君之尊,必不会诓骗我等,想来这麻纸确实如长安君所言一般,乃是极其廉价之物。”
“但这可是用于书写之物啊!怎会如此廉价!”
“如此说来,长安君即便是将那麻纸售价每匹五钱,也有十倍之利?!天下岂有如此暴利之事!世人皆言文信侯善商事,然今日观之,文信侯较之长安君却也相去甚远!”
一众嘈杂间,突然传来一声带着颤音的呵斥:“诸位同僚岂能只看重商贾之道!”
“此物于天下,大益也!”
看着被嬴傒捧在手中的《秦律》,姚贾激动的说:“《秦律》通篇近百万字。”
“若以竹简写就、以车马承之,一车仅可承一套《秦律》。”
“可现在呢?满篇《秦律》却皆撰于这轻薄的一册之内!”
“无须使用车马运输,便是孱弱之士亦可随身带着三五本《秦律》走遍天下。”
“我大秦广推律法将何其轻松!”
“天下书籍传阅将何其简便!”
姚贾缓步走向嬴傒,从嬴傒手中接过那本麻纸书。
当他真切触摸到麻纸的触感,姚贾捧着书的双手都在颤抖,泪水已流淌而出。
“更重要的是,此物廉价!”
“在能如缣帛一般承载诸多文字、便于运输的同时,写就一卷典籍所耗去的钱财却比之竹简更加低廉!”
“诸位同僚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庶民子弟亦能有书可读啊!”
纵观大秦朝臣,几乎没人能和姚贾感同身受。
父亲只是一个城门小卒的姚贾,为了求学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受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苦!
而其中花销最重的,便是竹简和书籍。
虽然嬴成蟜所研制的麻纸看似只是降低了书写之物的成本。
但当今各学派争鸣,各家对于本学派的知识都不闭塞,书本的附加价值虽然存在,但比之数百年后却低了很多。
所以书写之物价格的降低势必会造成书籍价格的降低。
这对于全天下的学子而言都是巨大的利好。
姚贾只恨嬴成蟜未能早生二十年。
若是二十年前这天下间就有如此廉价的麻纸,姚贾或许根本无需去兼职小偷,更无须终生都顶着个梁之大盗、赵之逐臣的名头,就能完成自己的学业,昂然行走于天下之间!
姚贾为自己的过往而自怜。
亦为未来无数如他一般出身寻常的庶民学子而欣慰。
手捧书籍,姚贾老泪纵横的对着嬴成蟜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