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左宜对于蒋氏的邀约,并没有在意。 在她眼里,如今只有两件事值得她上心:一是安安的身体;二是查清姐姐姐夫一家遇害的真相。 上元节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其实并不很清楚—— 那日她还未入城,就碰到奶娘神情慌张满身是血,抱着昏迷的安安,她还来不及细问,奶娘就让她带着安安赶紧逃,越远越好。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贸然进城,又有安安在,身边跟着的人也不多,就让两名身手最好的护卫跟着奶娘回城去打探情况—— 谁知,奶娘一直没有回来,护卫们也不见踪影。 后面所发生的事,沈左宜如今回忆起来,仍觉得像是个噩梦。 只记得那满地的血腥,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若非方侯爷带着人赶到,恐怕她们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经历这场变故,如今为了掩人耳目而借居侯府,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待到日后回了京城,她更需要仔细想好后面所需做的事情—— 可是她要怎么做呢? 沈左宜守着林槿安,心里乱成一团。 以往都是旁人等着她拿主意,如今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另一边,钱嬷嬷却有些犯愁。她一面翻检着箱子里的各式衣物,一面轻声嘀咕,“都是临时准备的新衣服,多少有些不够讲究……” 沈左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钱嬷嬷这是在担心晚上的家宴一事,便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既然是家宴,又何必穷讲究?”她为林槿安压好被角,侧过头,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 钱嬷嬷一下说不出话来。 “毕竟是夫人设宴……” 沈左宜挑眉,很想问一句:那又如何? 但念头一转,如今自己毕竟寄人篱下,还是多问一句:“莫非侯府规矩与别家不同?” 钱嬷嬷低声:“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就劳烦嬷嬷了。” 钱嬷嬷被她毫不在意的眼神看得心里一跳,想到侯爷走之前的吩咐,便再也不敢多话。 傍晚时分。 沈左宜同钱嬷嬷到的时候,蒋氏院子里已是灯火通明。 小厮丫鬟们来往穿行络绎不绝,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李嬷嬷一早便候在了院门口,笑脸相迎,高声道:“表姑娘,里面请。” 沈左宜进侯府后,除了原先就见过的方侯爷等人,并未见过其他人。如今见到李嬷嬷,便打量了一眼——她年约四十,脸庞略长,两颊削瘦,颧骨高耸,穿了件暗绿色的对襟坎肩,笑容殷勤,一抬手便露出了两个金镯子,哐当作响,让她莫名想到了那些走街串巷的媒婆们。 ——侯夫人身边的嬷嬷怎么可能会给人这种感觉,应该只是她的错觉。 沈左宜收回视线,在李嬷嬷的指引下一路来到室内。 才进门,就觉得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还夹杂着股说不清味道的浓烈熏香。 李嬷嬷引着她们两人穿过堂屋,进了耳房,就见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正襟坐在临窗大炕上,一身红色衣衫外头罩着银灰色的褂子,听见声响也不抬头,只慢慢喝着茶。 “夫人,表姑娘到了。” 蒋氏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碗,一双眼看似带笑,其实却满是打探,将沈左宜整个人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这才笑着开口:“真不愧是老祖宗家的姑娘,生得颜色就是好。” 接着,便故作亲热地开始寒暄。 沈左宜因为惦念着林槿安,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蒋氏问什么她就随口答两句,时间长了,也觉察出不对——哪有主人让客人站着就顾着说话的?更遑论所提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只恨不得将她祖宗十八代都问个清楚。 “……听侯爷说,妹妹你原先也曾在京城住过,今晚的菜色都是照着京城口味准备的,里面有一道泥巴鸡,小厨房准备了一个下午呢……” 沈左宜只觉得先前受过伤的脚踝在隐隐作疼,有些吃不住力,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脚的位置,原本从容得体的笑意淡了几分,挑眉直视蒋氏:“夫人许是记错了,泥巴鸡是江南杨城的特色菜,同京城有什么干系?” 蒋氏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点出她的小心思,片刻没能反应过来,正想着要找话头补救,却见沈左宜挪了脚步,自顾自在一旁的空椅子上坐下了。 哪怕她自诩脾气和善,也被沈左宜这番举动给气得白了脸,正想发作,却听到外头丫鬟高声:“侯爷到!” 蒋氏立时抛下沈左宜,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