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柳叶抽枝,曲江边上吟诗作赋,聚会游玩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而醉韵坊内亦是一片祥和,梧桐树刚抽出嫩绿的芽,春意渐浓。上元节刚过去不久,教坊装饰的灯笼都还未卸下,看着也怪喜庆的。此次上元节精彩纷呈,连休三日,甚是好玩,但阿禾是一点眼福都没有。上元节前她便生了病,此时才堪堪痊愈。 “你病还未大好,怎地这个点便起来看谱子了?”栀儿无奈地将灯芯挑了挑:“莫看坏了眼睛。” 此时阿禾正裹着麻衾仔细看着桌上的曲谱和舞谱,她长高了不少,原是好不容易长胖了些,因着这次病的时间长,整个人下巴又尖了,一双秋水剪瞳倒还是盈盈有光。 “如今又要识曲练指法,二十六个调必须滚瓜烂熟,还得背这么厚一摞的谱子。”阿禾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厚度,小脸耷拉:“不光是琵琶曲谱,还要学舞,每日还得练上十副字帖!”曹善才对她要求极高,琴棋书画礼皆要涉猎,连舞蹈也必须学习。按照曹善才的话说:“这几类技艺皆有联系,学起来也简单。” 如果有联系都要学习,恐怕她未来都可以直接上百戏班子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栀儿咯咯一笑:“那是善才看重你,谁能想到前几月你俩还水深火热似仇家呢。不过善才待你是极好,他免了你的学费,让你与贵家小姐一同学习,此后你都不用再当贴身侍女赚银两了。”栀儿语气又羡慕又酸楚,阿禾连忙宽慰她。 “好栀儿,等小爷飞黄腾达了,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净会嘴贫!”栀儿嗔道,又见天色已大亮,忙去许锦岚屋里唤她起了。 阿禾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伸了伸懒腰,熄了灯,靠着窗台坐下。 -------------------- 她在虾蟆陵登台小演后的几日,心智清明,也坚定下来。在家中还待了好几日,可王宜修那日送陆思齐上学之后却是没了踪影。 “修郎送我至学堂就与我分开了,只说在家等我。”陆思齐烤着火,身上的雪花都化成了水,湿湿地黏在身上。不一会儿,水汽被烤干了。他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凳子上。 “这倒是奇怪了,莫不是被拐子拐走了?”阿禾与陆思齐对视了一眼,王宜修此人,确实有点憨傻,貌似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青禾小娘子可在?”有人敲门,阿禾过去开了门,才见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递上了一封书信:“某家郎君这些日多亏小娘子照拂,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又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给阿禾,就行礼离去。 阿禾拆信一看,就见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字:“吾已归家,甚安。多与我写信。修留。”这人,也不见个面告别。不过,这荷包可真沉啊。王宜修家底果真殷实。既是回了家,也不用给他担心了。阿禾心情一片大好,扭头就回屋里烤火去了,也没见着远处有人泪眼朦胧抓着文质少年问:“她莫不是回屋里哭鼻子去了罢?阿禾还说了什么?” 不仅什么也没说,还一点伤感也没瞅见呢。文质少年任凭王宜修把他摇得晃来晃去:“郎君再不走,回家可得挨打了。” 很会下台阶的王宜修手一松,又变成了翩翩尚书之子:“知道了,走吧。”他最后看了一眼阿禾的方向,唔,与友分别,愁绪满怀啊。 ------------------ 阿禾返回教坊那日,陶锦只对她说:“阿禾,阿娘永远在这里的。你别害怕。”陶锦那晚虽没听到阿禾说的话,可她了解阿禾,知道阿禾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阿禾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多问。 “阿禾记着了。” 如同第一次离家那样,她再一次迈过了教坊的门槛,可是却没了初次的胆怯,只觉心胸之间全是荡然的勇。她找到曹善才,弯腰行礼:“善才说我天资愚钝,但阿禾认为自己并非朽木,尚且可雕。请先生教我。” 曹善才不笑的时候神情可怖,因着那薄唇紧抿,目光淡漠,视人如无物的模样,属实让人心慌,他细细打量了阿禾许久。阿禾恭敬行礼良久,低着头一直未听见曹善才的回应,心里直犯嘀咕,但她又不敢贸然起身。寒冬之下,她背上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正觉失望,垂手打算放弃离去,就听善才应了一句。 “可。” 阿禾欣喜万分,抬头对上曹善才的目光,这才发觉他嘴角带了一丝笑。第一次见曹善才笑,整个人竟是柔和了不少呢。 “渊柏,你太过分了!”一声怒斥:“陆青禾可是我门下的学生......渊柏!你竟打得是这个主意!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路过的穆善才气急败坏地去追曹善才了,阿禾哭笑不得愣在原地。 当然,许锦岚同赵玉裴及萧清则一行人嗤笑一声:“可别以为能同我们一道上课,身份就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