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地上,满地尸体被山石砸得面目全非,更有被撞破脑袋的,红红白白的污血混进沙土里,寒风混着血腥气一阵一阵吹过,气味渐渐消散,也渐渐开始下起雪来。 徐青寄支开江春儿与陈笃行,打点王顺生与田应,根本不用等半个时辰,就来到矿洞面前。洞口已被封住,但对徐青寄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一掌就能拍个粉碎,控制力道,不至于再次塌陷下去。王顺生也乐得有人重新帮他打通,要不是已经确定人在这个矿洞里边,没准还能多打通几个。 洞口只有四尺多高,须得弯腰而进,容两人左右并排进出,平日里苦役们拖着矿石沙土,几乎是爬着出来的。待到清理好洞口,王顺生好心递给徐青寄一盏油灯,徐青寄谢过后就下去了。 王顺生叉着腰看了一会儿,让苦役跟在徐青寄身后,把沙土挖出来,然后走到一旁,与田应哼笑:“还谢我,要说缺心眼吧,又上道得很。” 田应也闲得搭话:“这犯人什么身份?” “槐城一大夫,治死了人,一尸两命。”王顺生只知道这么多,“现在是京都要人,让我先留着他一条命。你说他要是个世家子弟,被流放至此,我反不觉得稀奇。平头百姓,京都有人,还能被判到这来?玄乎。” “谁知道呢,”田应双手拢进袖子里,“京都仙家斗法,你我小吏得利。” 王顺生大笑,扭头催着还活着的一众苦役收拾尸体,狱卒们也开始挥起了鞭子。 矿洞内一片漆黑,比之外头的寒冬寒风,里边多了几分潮湿阴冷,血腥气也越发浓烈。徐青寄蹲着身子往下约莫两丈之后,开始碰到已经被坍塌石块压死的苦役,再往下,尸体越来越多,全都无了气息。 昏弱的一点灯光缓慢爬至矿洞深处,映在每一个灰白又混着污泥的脸上,徐青寄一一辨认,凝神静气,如此直达山腹仍不见卫确,倒是碰到一个还没死的男人,肩臂被砸成烂肉一摊,气息十分微弱。 “卫确在哪?”徐青寄给他止了血,药粉的刺激让他瞬间清醒许多,躺在地上睁开眼来,声音弱如游丝:“兄弟不必救我,这种地方,死了才得以解脱……” 他咳了两声,声音清晰一些:“可恨我此生上不敬父母,下不爱妻儿,身上数十条无辜性命,他们……找我索命来了……” 男人满是污泥的脸上,两道泪冲刷出一点干净地方,嘴里不断重复:“我死有余辜……” 最后气息消散,死不瞑目。 徐青寄轻轻皱眉,伸手将他眼睛合上,提着灯继续往下走去。 周遭越发潮湿了,甚至还有滴水声。渐渐地他听到铲子的声响,声音从这堵石壁的之后传来,想来是另外一个矿洞,还有一些谈话声,他沉气静听才能听得清楚—— “大概过去多少个时辰了?” “还没到一个时辰。” “真他娘的慢……” “王顺生那厮会不会进来挖通?” “天冷,死了这么多人,那厮有什么人手,别废话,赶紧挖。” “可别再碰那处,容易塌,往这边挖,方才吓死老子了。” “……” 这说话的有四人。徐青寄总算明白今日坍塌并非意外,他们才是始作俑者。 他忙着找卫确,这些等出去再说。 越往里走,洞口就越发窄小了,原先还能两人并行,现在根本不能,他稍微抬高点头都被撞到。 约莫过了两刻,徐青寄便见到卫确靠在石壁上,他的腿被石块砸到,动弹不得。听到声音,卫确睁开眼来,虚虚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卫确身形消瘦单薄,来矿山大牢两月有余,面上满是胡渣,沧桑至极,其实也不过二十来岁。徐青寄本来可以直接无声无息把人带走,这里所有人都拦不住他,但卫确不肯走。 他说他要平冤,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回家。知道徐青寄有办法,又有求于自己,便让他先替自己把问题解决了。 徐青寄放下灯,脱下外衣盖在卫确身上,随后将压住卫确腿的大石拍碎移开,左腿从膝盖以下,已经废得彻底,被他草草包扎止血,但依旧流了很多。 “有刀么?”卫确脑袋发热,觉得自己越发不清醒,这是黑白无常在追着他。 “没有。” 卫确眼皮子微动:“江湖人行走江湖,身上不带刀剑,带什么?” “带钱。” “……”好冷,但又很有道理。 徐青寄沉默一下:“你要做何用?” 卫确指了指自己的腿,伤口还在流血,他得尽快截掉,包扎一番,不幸中的万幸,好在是膝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