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灯下对坐,中间矮桌上的灯同时照在二人脸上,面对一身贵气儒雅的李骁,江老爷有别于往时的慈善敦厚,敛容屏气伸手去拿桌上水壶,还没碰到,就被李骁提了过去—— 江老爷虚虚摁住他的手背,李骁只好放开,双手举了自己的水杯,由着江老爷倒水,这皇子纡尊降贵来他家里就罢了,怎么可能还让他倒水。 江老爷缓缓道:“一别两年,殿下安好?” “有劳记挂。”李骁轻轻一笑,“其实早该登门拜访您,不过事忙拖到现在。听闻今日是令爱生辰,您不觉得我太过打扰就好。” “哪里哪里,殿下有什么话通传一声,不必专程来一趟。”江老爷连连摆手,他可受不起李骁这一句“拜访”。 李骁看着他,由衷道:“我尊您为长辈。” 当年李骁找到江老爷,作为报答,让江老爷出提一个条件,不过被拒绝了。 江老爷心里感慨:“殿下赤诚,是大梁之福。” 他没有那个福气和胆子,越过潼州这么多官员,去和一个远在京都的皇子打交道,有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种条件不要也罢,他就是完成老祖宗托的一个梦。 但见李骁从袖兜里拿出一张纸,摊开来,江老爷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江春儿的认罪书么,顿时老脸臊红。 江老爷虽然心里有底,但是见到这个,还是汗颜,忍不住吐槽一声:“丫头太蠢,见笑了。” 想他老江家,不说个个聪明绝顶七窍玲珑,却也不会干这么蠢的事——竟然在大空白纸上签字画押。心里对江春儿怒其不争的同时,他也在埋怨李骁,自家闺女因此被关在牢里几天,想想他自己都舍不得打骂,竟然被人这么折腾。 李骁道:“既然您不想旧事重提,那我能不能以此,跟您谈一桩买卖?” 用这张认罪书来和他谈话,是江老爷意料之中的事,也有了点底,就是不知他要做什么。 江老爷连忙做恭听状:“您说。” “前两个月,朝廷抄了曲见吴、陈两家,不过少了一样东西。”李骁轻轻敲桌,“后来我又抄了贾家,依旧找不到。” 都说商不与官斗,更何况皇室中人,李骁只要说货物有问题,就是有问题,说人勾结外族,那就是勾结外族,官家一句话就能翻了整个潼州商贾,倾家荡产。而他找都找不到的东西,无非是最致命的。 “我想您已猜出我要找什么了。”李骁等着江老爷的回答。 江老爷背脊发凉,李骁指的自然是账本。倘若他把这个交出去,江家就是反水背刺第一人,成为潼州所有人的眼中钉。出卖友人是大忌,虽然那些个官员并不是他的友,可这么做,江并的仕途都要废在这里,那还不如被李骁抄了算了。 说不旧事重提,他还当真就动真格了。 他看着桌上那张认罪书,这也是他为何要两个儿子切勿拿银晟关来做免死金牌的原因,政客就是政客,对事不对人,否则为何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 “草民不知殿下要找什么。”江老爷弯腰低头,心中发寒,他发觉自己有赌徒的侥幸心,赌李骁顾及以前的事。 李骁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似笑非笑:“看来您真要与魏家结亲。官商联姻,不,令公子如今步入仕途。” “倒也不是,届时说八字犯冲就行。”江老爷花了大价钱特地去打听魏显裴的八字。 见江老爷还真一板一眼避重就轻回答他,李骁眉目不动,抚着认罪书的一角缓声:“结不结亲现在不是您说了算的。” “你!”江老爷怒目而视,拿一个江春儿威胁他还不够,还要一个江秋儿。 李骁眼皮子抬都不抬一下:“我是为您好,何必揣着一窝子黑心肝度日?您选择让令公子入仕,不正是想跳出这个圈子?” 江老爷被戳中心事,嘴唇抽动,挤出一个笑来:“江家几代人终于出了块读书的料子,放到其他百姓家里,也希望孩子能够出人头地。” 他已经看明白了,靠人不如靠己,与其随时被这些官员贪心不足吞掉,不如他们自己做官。 “您要继续装傻,我也无话可说,”李骁弯唇一笑,收起桌上的认罪书,“我可以给您两日的时间考虑。京都是我的地界,您好自为之。” 这在提醒江老爷,想要去找别人触他李骁的霉头,是不可能的,他甚至出不了京都。 李骁走后,江老爷站在门外,夜风吹得他一凉,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无耻!缺德!” 江老爷忽然想起来李骁一开始进门的话,说什么是江秋儿的生辰,登门拜访太过打扰,敢情就是让他先吃顿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