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遂乐相信时间的相对论,比如每次开学后的日子都过得格外漫长,学期中之后就开始加快,期末的时候速度就达到了阈值。川海的头一个月每一天都似是掰着手指过的,季遂乐也花了整整一个月来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再对应上他们各自的脸。 国庆假期前,第一次摸底月考如期而至,数学跟英语出的比想象中还要难。三门课在一天考,一直考到下午四点,考场完全打乱随机排列,季遂乐坐在一群完全陌生的学生中间,对付着困难的考卷。考试铃响,她浑浑噩噩地交了卷,直觉这次要完。 她大约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川海跟南源的教学方式天差地别,考卷也是如此。 幸好成绩要到假期结束之后才出,季遂乐还能过一个自欺欺人的假期。 国庆放假时间长,季遂乐都是直接去外婆家住,今年也没有例外。季至诚家里不富裕,下岗后创业的钱都是问季遂乐的外公外婆借的,创业屡屡失败,他没脸回去见二老,季遂乐回去的时候季至诚都自觉神隐,只是季遂乐觉得这都是季至诚想去打牌的借口。 付燕刚换了新单位,假期也要加班。季遂乐在外婆家安逸了两天,才想起陈帆放假前列的课外书单。 季遂乐很爱看书,但她一直听过一个说法,足够大的书房才是爱看书的人最有底气的本钱,季遂乐的房间拢共只有那么丁点儿,课本练习册跟辞典已经塞得满满,小时候看的科学读本都迫不得已被打包丢到了床底下,也的确没有更多的位置让她买书囤着。付燕知道季遂乐的苦恼,给她办了两张借书卡,一张是市图的,还有一张是小区附近小书吧的。 她翻出借书卡,带上书单,跟外婆打了声招呼,出门坐车去市图。她打算一次借两本,多跑几趟,一学期应该可以把书单里的书都看完。 市图距离外公家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假期的公交车就像沙丁鱼罐头,挤得季遂乐差点透不过气,耳边还充斥着小孩子们撒欢的尖叫,一股一股地冲击她的耳膜。 在天灵盖被震碎之前,她脚步虚浮地挤下了车,久久没能缓过神,在站台坐了五分钟,脸色才好那么点。十月的天气并不金秋,“爽”没送来,太阳还是那么烈,臀下的椅子越坐越烫,她不得不起身,伸手在后面随意掸了掸,迈步往市图走。 市图里人不少,自习室里都是考研考公的,借阅区每个书架边几乎都坐了人,尤其是小说区。季遂乐的目的地在世界名著区域,那边果然是人最少的。她对着书单,指尖一路点着书籍,寻到了《堂吉诃德》跟《复活》。 季遂乐其实不太懂高中这个年纪读这些书本是不是真的读懂其中的内涵,眼界与阅历息息相关,至少她个人而言,这些课本所能给她的,也只是试卷上的答案,作文中的素材,并不能对她的人生提出任何指导性意见。 她喜欢读诗词歌赋,但并不喜欢这些过于现实的世界名著,那些把苦难剖开,鲜血淋漓的画面,仿佛生命夸张戏剧化后的产物,她只会觉得痛上加痛。 她抱着书,走到登记台前又停了脚步,感觉缺了些什么。 没几秒,她转过身,又跑去小说区搭了一本最新出的言情小说。她低头看着怀里封面画风相差甚远的书,总算满意了点。 从市图出来,季遂乐一想到要去挤公交,脑袋又开始昏了。选择摆在面前,她习惯性地逃避,能磨蹭一会儿是一会儿,头也不回地朝着公交站台相反的方向走。走了快一站的距离,遮阳帽也抵挡不住阳光的热情,季遂乐就近选了一家冰淇淋店钻了进去。 专营冰淇淋的店在季遂乐这里算是高奢,先前唯一一次进这样的店还是在南源初二那年,班里组织包了家咖啡店熬夜看世界杯。季遂乐没熬过夜,后半夜实在撑不下去,点了咖啡跟冰淇淋来提神,结果花掉了她一个月的零花钱。 季遂乐只点了一个香草味的单球,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等着。 角落靠窗,街上人来人往尽收眼底,与她同龄的女孩子脱下校服换上光鲜亮丽的小裙子,和小姐妹手挽着手压马路,空着的手里提着小蛋糕跟水果茶。季遂乐托着腮,视线一路追随,直到那双小姐妹过了红绿灯,身影被车水马龙淹没。 她难以形容自己的情绪,又或者她确实没有任何情绪。 冰淇淋球很快送到了她的面前,季遂乐敛眸,低头用小勺挖着白色小球,不再去看其他。 玻璃门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起,有人从屋外带进一股热浪。季遂乐下意识抬起头,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男生的脸上,觉得有点眼熟。 片刻后,她想起来,是在路口遇见的,那个翻车的……炸鸡。 他好像确实没有说过他叫什么名字吧?季遂乐一向不刻意去记住哪个男同学,只不过他翻车的场景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想忘记都有点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