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雨声音压低,含着焦躁,不像是能让人听见的话语。 骆鸣脚下稍顿,转身要走,又听对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鬼使神差的,他站在原地。 “是,有些钱我们出我没意见,但总不能都问我们要吧。”邱雨说着普通话,但带了些别处的口音,语速也快,“你自己不也要攒钱,都给他们了,你怎么办?” 骆鸣心里一跳,感觉自己似乎探入了某个秘密中。 他在这边兀自失神,那边也在听,过了好久才长叹口气,仿佛妥协:“行,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 接着,就是道别。 骆鸣听见她收线才反应过来,往回走有点来不及,他干脆装作刚来的样子往前猛地迈了一大步,差点踩中邱雨鞋面。 邱雨也被吓了一跳,见两人面对面撞一块,她颓得不自然的脸上勉强提起些亮色:“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骆鸣却不想说出原本的来意了。 他还记着刚才听到的电话。 如果她开口借钱,骆鸣确定,自己应该是愿意的。 可对方并未如他所愿,听完后随意点点头:“我现在有些忙,待会聊吧。” 邱雨说完就走,很快离开走廊。 骆鸣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这样迅速的消失,也像自己在她的生活里,从未留下过痕迹一样。 而过了不算太久的时间后,邱雨也用事实证明。 她真的没有在心里为他留下哪怕一小块长久的位置。 骆鸣从鼻端沉沉呼出口气。 现在,四年后,他坐在网球俱乐部的会议室里,仿佛胸有成竹地拿捏着现实,却又无法真的割舍过去。 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狠心又总会被蒙上一层单薄的恻隐,这就是过去的余威。 骆鸣瞧着对面持续呆愣的姿势,叹了口气:“你——” 刚开口,几下清脆的笑声忽地响起。 小邹高亮的嗓门极具辨识度,从前台飘过来,畅通无阻地穿过会议室敞开的门,给邱雨耳膜砸下重击。 邱雨几乎瞬间从天人交战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她清醒了。 就算自己如何努力,在这场看似拉锯的对话里,其实只有一个人在挣扎。 猎手早已收拢网,猎物再扑腾,也扑腾不过早已注定的结局。 不管她此刻说什么做什么,得到何种结果,受到影响的只会是她。 “打电话是吧。”邱雨掏出手机展示着点进通讯录,“可以。” 她声音绷得很紧,隐约透出点隐忍的颤动。 骆鸣几乎要脱口说出“不用”二字,可架不住对方迅速点了串标注为“舅舅”的号码。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看出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事实上,邱雨确实有这个想法。 她确信舅舅不会否认没钱一事,就算他客套地不做正面回应,也还有舅妈在。 所以待会对话发展到什么程度,听天由命了。 况且,为了拒绝借钱而撒谎,有什么好怕的? 为母亲住院的事情已经很焦虑了,就别在其他地方消耗自己吧。 邱雨干脆一做到底,把手机摊在桌面上,痛快地点了外放按键。 嘟嘟声绵长而有节奏,却迟迟无人接听。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刻意不去理会骆鸣此刻是如何表情。 只是察觉到那本该落远些的阴影动了动,又渐渐向手机靠近。 就在此时,电话被接通:“……小雨?” 舅舅声音里有些奇怪的迟疑,但邱雨来不及细究,把心一横:“舅舅,我妈的钱——” 而话音未落,却被对方急吼吼地打断:“哎呀,我正想怎么和你讲呢,那个——你妈住院费用的事情啊,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