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经天光大亮,阳光从窗帘缝隙溜进屋内,很明媚的样子。 可邱雨却浑身颤抖。 舅舅说话颠三倒四,她努力梳理清楚情况,身体越来越凉。 简单来说就是,邻居发现家中失火,等消防赶到现场时,发现邱母倒在厨房重度灼伤,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抢救……医生怎么讲?”邱雨努力让自己冷静。 “现在还没人出来,我和你舅妈也在手术室门口等。” “您别急,我请个假马上回来——” “别!”舅舅突然失声叫道。 她愣住,脑子从短暂的安静中躁动起来。 就听耳边稍作停顿,再开口时重归缓和:“我是说,你回来也没用啊。” 邱雨手指捏紧手机,半晌慢吞吞地问:“那您的意思……是……” 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但对方精准拿住话由,连珠炮似的开腔:“你妈这一搞,我手头工作也停。哦当然,这没什么,自家妹妹出事,我来照顾没毛病,但你舅妈——”舅舅声音渐渐压低,仿佛唯恐被人听去,“你知道的,我在她那儿,很多时候也说不上话。” 邱雨当然知道。 方喜容好面子,更爱财,小姑子出事不管不问会被街坊戳脊梁骨,可一旦时间拖得久,她只会想快点甩掉累赘。 就像当年外公外婆全走后,方喜容装了一段时间的暖心嫂子,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要求分财产一样。 “嗯,我明白。”邱雨低声应下。 舅舅那边松了口气:“你手头钱也准备一下,你妈后续的费用,估计有得付。” 是的,钱是大头。 邱雨这才想起来:“舅舅,手术的钱——” “没事没事,我先垫着。”或许是怕老婆听见,他声音依然压得很低。 电话很快挂断。 邱雨下一秒便接到舅舅的微信视频,屏幕上医院繁忙的走廊,病人与家属来回走动,或苦着脸隐忍,或直接哭泣。 她很熟悉这样的场景,六年前,邱母被撞入院,生死未卜,自己在医院走廊枯坐好几个夜晚,只求母亲能受到命运的垂怜。 邱母被垂怜了吗? 应该算吧,但又不算。 邱雨想到她被撞得支离破碎的腿,就算打入钢钉重塑形状,也失去了最初的鲜活。 肉|体疼痛伴随终身,心理创伤则永难磨灭。 邱母黑发变白发,却又似乎被困在时间里,永远与舅舅一家难舍难分。 理智被过去不断侵袭,她勉强撑到视频挂掉,终于不受力地倒向床的内侧,捂住脸无声哭泣。 中午快到一点,邱雨蔫蔫地出现在RIM俱乐部门口,郁霏两点上课,她早一小时到正正好好。 小邹坐前台里没事,见人提着个塑料袋站在台阶上像是入定,忙凑近说话:“你来好早啊。”顺带扫过她手里,“拿的什么?” “阳光玫瑰,放着怕坏了,就带过来一起吃。” 小邹笑眯眯地接过:“谢啦。我们去洗?” 邱雨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知道懵懂点头,等回过神已经站在洗手台边。 小邹哗啦啦地洗着葡萄,她插不上手没事干,便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就算有灯光照着,脸色也是显而易见的萎靡。 果然,耳边很快问道:“你早上没休息好吗?” 邱雨慢半拍反应:“哦,不是。” 小邹把一捧翠绿的葡萄放盘子里,撩起眼皮打趣:“难道想你们家郁霏?” 杨舒晴是给郁霏请过假的,小邹知道并不奇怪。 “我想她做什么?”邱雨无奈勾了下唇,“你会随时想你老板吗?” 小邹还真思考了一下:“康哥……不行。”她摇头,但又很快握拳,“鸣哥可以!” 这俩有什么区别吗?邱雨见小邹一脸骆鸣粉丝的劲儿,心里漫起点迟钝的疑惑。 “老板和老板是不一样的。康哥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之前的那个前台犯错被他抓住,他第二天就把人炒了,超吓人的。”小邹端起盘子往回走,脸上笑吟吟的,“鸣哥就不一样啦,他心很大的,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他都不太在意。” 原则上的问题……邱雨想起郁霏屡次三番地越界,脚下不由落后几步,待回神正要追去,却感觉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是舅舅在微信里报平安。 可说是报平安,舅舅发来的照片可不怎么好,即将推往ICU的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