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发酸,因为他对付东余和卫淑没什么感情,是陈悬的。
这心脏现在还没有彻底属于赏南,它还没有完全摒弃以往的感受到过的感情。
赏南偷偷看了一眼在剥松子的陈悬,后者垂着眼,专心致志,表情没什么起伏,一点都看不出来心酸或者悲伤之意。
察觉到赏南的目光,陈悬抬起头来,他把手里剥好的松子放到赏南的手心,“吃吧。”
付东余双手按在膝盖上,搓了几下,小心地说着,“陈悬,你去厨房帮你师母打打下手,我和阿暄阿南说说话。”他叫着阿暄,想到阿暄已经不再喜欢这个名字,又忙改口。
陈悬顿了顿,看了眼赏南,他站起来,“好。”
应该是为了支开他,想跟赏南说说话。
陈悬走后,客厅里没了剥松子的声音,只剩下了电视剧里人物的对话声。
看着如今的付暄,付东余莫名有些紧张,可更多的却是愧疚,付暄在病床上被折磨这么多年,如今醒了,已经是另外一副面孔,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来,“阿南啊,我知道你肯定恨我和你妈,当年我和你妈把你折腾得不成人样,你后来都没睡过什么好觉,你出了车祸,身体都散架了,要不是陈悬,我和你妈真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老泪纵横,抓紧了赏南的手,弯着背,“是我跟你妈对不起你,我们也不指望你以后对我们多孝顺,只要你自己高兴,不管喜欢什么人,我们都不再插手了。”
看着如今的“付暄”,付东余感受到了第二次巨大的恐惧与悲伤,第一次是骤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付暄出了车祸。
第二次就是现在。
付暄十来岁的时候,被逼着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不管再不乐意,他看着自己和卫淑的眼神还有情绪和情感,他们之间门还有着亲情联系。
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他对父母的亲近感到不自在,他在家里表现出拘谨,他的眼神陌生,他已经彻底改变了。
付东余知道,如果他和卫淑仍旧和之前一样,那可能就连付暄的这最后一丝残存,也会很快离开他们。
赏南看着付东余脸上的泪痕,他想了想,倾身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都过去了,您也别太难过。”他差点脱口而出您不用道歉,但他不是付暄,需要不需要道歉,他没资格置喙。
付东余点着头,仍旧是伤心。
也有后悔,后悔当年对付暄的折腾,将付暄给折腾得半死不活。
与客厅一墙之隔的餐厅,很薄的一面墙,只是为了隔开客厅与餐厅,所以付东余说的话,陈悬都听见了。
他垂着眼,没什么表情。
也没有为此动容。
吃着饭,已经快吃完了,卫淑便提前放下了筷子,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付暄”,低声问道“阿南,你今天回来了还走吗要不要直接就在家里住下,房间门我们都收拾好了,还是你之前住的那一间门,什么东西都是新的。”
她眼神中的希冀迎面扑来,但赏南完全能招架得住,他慢慢放下碗筷,摇了摇头,“我还是去陈悬那里住,他在市中心,那边比较有趣。”
付东余附和着卫淑的话,“是啊,不管怎样还是要住家里,你要是喜欢市区,家里在市区也有房子,你就住在自己家里,也方便些,好好休息几个月。”
“”这本性估计是真的很难改,刚刚才道歉。
赏南的沉默让付东余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忙摆着手,重新说道“就住陈悬那里,你现在身体不好,和陈悬住在一起,他也能照顾照顾你,和陈悬在一起,爸妈放心。”
卫淑也不再劝赏南留下了,她摸着眼角的眼泪,卷着围裙站起来,“菜园子里不少菜,我给你们摘一些,你们带走去吃。”
七八年未曾坐在一起吃过饭的儿子,变得陌生,变得有距离感,变得不再亲密,也不再接受父母的靠近,换位想想,其实也挺可怜的。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付暄还在作为人类的情况下存活着的前提下,付暄已经死了,现在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和他有关的,只有陈悬。
卫淑搬出了许多东西,蔬菜啊自己钓的小龙虾啊还有几坛泡菜,在看见付东余牵着后院里的一只咩咩叫的羊过来的时候,陈悬站起来,“老师,您给我这么头羊,我牵过去都没地方养。”
那只羊很配合的咩咩叫,拆了付东余的台。
付东余有些尴尬,“那就杀了再带走”说着,他就要把羊牵去院子里,准备开宰。
赏南看着付东余吃力地拽着绳子的枯槁背影,叫住对方,“爸,不用了,下个星期我们还要来的。”
还是儿子说话比较管用,哪怕看起来跟付暄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两个老人这次送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远,一直跟着车后面走。
赏南回头看了半天,车拐弯之后,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陈悬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