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勺安静地吃了起来。 这一举动,别说许娘子就连颜婼都感到诧异。 两人之间似形成了一道屏障,令许娘子难以自处,明明是她的家啊。况且印象里,公子在被灭门前,不是略有洁癖?怎会动用他人吃过的食物? 莫不是后来孤独的荆棘路上,摒弃掉了诸多习惯? ** 阴雨连绵,屋外的天色浑似浊酒,院中悬挂的竹篾灯笼被风吹灭,只余屋内两盏油灯。 颜婼坐在床边,两只小手不停揉着眼皮,想要快些恢复视觉。 顾怀安负手窗前,淡道:“别揉了,伤眼。” “我不想让父皇和母后担忧。” 随即想到什么,止了话音。顾怀安失怙失恃,早已缺失了双亲的关怀。 或许也渴望温情。 嘴上不提罢了。 颜婼想为他添补一些过往的缺失,不是为了报恩,而是至真至纯地想他释怀。 “顾怀安。”颜婼拍拍身侧,“你过来陪陪我。” 同在一个屋檐下,相距不足十步,还需要陪伴?顾怀安站着没动,挺立在窗前。 颜婼有种抓不住风中柳絮的无力感,自春心萌动,她一直是主动的那方,可主动的内里是被动。 单方面的相思,没有回响。 早在阳春三月,她已及笄,到了挑选驸马筹备婚事的年纪。她的心在顾怀安身上,这是皇族中人都知晓的事,可暗藏许久的心事一旦被挑破,真的能夙愿成真吗? 抠了抠纹路清晰的掌心,颜婼主动走过去,“盯”着男人的脸庞问道:“顾怀安,你想有个家吗?” 霆霓轰隆狂肆,映亮顾怀安的左脸,以高挺的鼻梁为分界,更显五官深邃精致。 他语气无澜,“有过。” 被血洗的家门,主仆三十余口,是他曾有过的家。 有的仇,必然要报。 又是一道霆霓轰鸣,颜婼捏住他宽大的衣袖,“不,是新家。” 顾怀安斜眄女子伸过来的素手,语气比适才还要淡漠,“不想。” 颜婼低眸掩去失落,但没有松开男人的衣袖。 心,像被掏出一个窟窿洞,隐隐作痛。 可她还想等等他,再等一等。 恰在此刻,小院外传来一道道凌乱的马蹄声,随之是赟亲王的“破”门而入,语气关切而焦急。 “小妮儿,你在哪儿?!” 剜心的僵持被打破,颜婼扭头露出一抹笑,“小皇叔,我在这儿呢!” 赟亲王寻声走进内室,一把扣在颜婼的肩头,眼含担忧,等确认颜婼没有大碍后,转头看向一步之遥的顾怀安,没来得及敛尽眼中的复杂情绪。 他的身后,跟着个清瘦男子,脸色有些苍白,手里攥着个随时用于捂嘴咳嗽的锦帕。 正是不胜酒力那会儿在庄园暂时歇下的容晚舟。 而身为颜婼同父异母的二皇兄,在得知皇妹“失踪”后,压根没放在心上,更没有跟过来。 容晚舟紧紧盯着颜婼,有着无人知晓的情愫,随后朝顾怀安一揖,客气有礼。 说起来,顾怀安曾做过他文举时的殿试官,于情于理,他合该以后辈之礼相待。 天生颖悟绝伦之人,纵使遭遇灭门,功名的考取还是比旁人早了三年,不免令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容晚舟汗颜。 顾怀安只略一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落在赟亲王扣在颜婼肩头的手上。 那一刻,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被人分散了注意力,即便她什么也看不清。 发觉颜婼双目空洞,容晚舟下意识上前,语气急切:“公主的眼睛怎么了......?” 顾怀安已让人在送去的纸条里阐述了事情的经过,赟亲王揽住颜婼护在怀里,怒火中烧,又在心里骂了二皇子八百遍! 等回宫有他受的! 颜婼靠在小皇叔的怀里,虚弱地闭上眼,“小皇叔,雨停了吗?” 赟亲王推开另一扇窗望了一眼,“嗯,快停了。” “那起程吧,我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