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姜把那只金钩藏在衣箱最底,独处时,拿出来细细检查,发现在其中一个扣环最内侧,几乎完全隐蔽的地方,有一道极小的印痕。那是铁匠给自己铁器上刻下的标志。 刻艺极高超,显见是一个“胡”字。 青州内城里,有几家胡记铁匠铺,但每一家的印记都不同。这个标志,她记得很清楚,因为昨日刚刚从那里出来。 就是赵元朗做散财童子的那家。 她找来了个口袋,叫来张不愁,问他,“你是不是曾说过,有些事,只要不危害世子和王府,你会为我适当保密?” “只要你不出逃。”他补充。 “那好,你替我去打听一件事。”她把口袋交给他,“去城南那家胡记打铁铺问问,在他家打造这东西的人,他们可还记得。” 张不愁要接过口袋,秦姜却缩回了手,提醒道:“我怀疑凶手就蛰伏在世子身边,所以,万勿打草惊蛇。此事,你知我知。”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神情里却已然承诺下来。 日午前,张不愁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他仍把口袋交还。秦姜问:“打听到了?” “我去的时候,那里围了好些官兵。昨夜有江洋大盗劫财杀人,铺子里八个铁匠,无一活口。”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簿子,“但是我拿到了这本账簿,或许你想知道的,这里都有。” 她一时无言,只得夸了他一句,“行啊,你变机灵了。” 心中想的却是,劫的是什么财?是那二百三十七两金子么? 赵元朗昨日散财时,外头有好些人,看得分明。 财不露白,他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这本账簿记录的是近两年来的出入。 胡记铁匠铺打造各种铜铁用具,大多数是锄、犁等农具,也有五花八门的兵器。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终于在四个月前,看到一条记录。 【二月廿二,挂肉铁钩,一尺,半寸,铜涂。】 旁边有两个端正秀丽的字,应当是买主手书:惜云。 听着像是个姑娘家的名字。 这名字不知真假,无从找寻,却见张不愁拧着眉,似乎在想什么。 “你听说过这个名字?”秦姜问。 他却犹豫了半晌,才道:“你说,凶手蛰伏在世子身边?难道她要对世子不利?” 谁知道,她就那么一说,哄他信的。 但是嘴上不能这么讲。她点点头,煞有介事,“对,世子的处境很危险。” 张不愁这才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我是听说过这个人,但你不要多想,世子和她是清白的。” “……啊?” “我没见过这个惜云,只是听世子的小厮提起过。”他罕见地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是一个青楼女子,世子为她置了宅子……你别误会,他就是看她可怜,如果真的喜欢,肯定就接进府里了!” 秦姜立马问:“你还听说了什么?她住在哪里?” 他摇头。 她再三追问,发现张不愁并不是故意隐瞒,是真的一问三不知。 赵元朗从没有带他去过,也从没有提起过惜云。 晌午,看守秦姜的一队守卫被抽调了一半离开。 她十分纳闷,问亲兵头头,“怎么,赵世子想开了,不派那么多人盯着我了?” “我们奉命去护城河打捞物事,姑娘莫怪。”对方道。 他们走得十分匆忙的样子。 不止是亲兵,王府里只要会水的,有一大半都去了护城河。下人们说,世子要打捞一颗玄珠,那是神像的天目。 他毁坏神像,如今天罚降下,王妃忽然大病,仅一日夜,就高烧不退,呓语连连,多少名医束手无策。 再折腾几日,王府的丧事就能办成一双了。 赵元朗不在,府里人心惶惶,并无主事,秦姜得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来到了北海王赵玳的停灵之所——晖正殿。 一路都有身穿大丧麻绞的仆从跪拜两旁。从厅道到入殿的汉白玉石阶,缟素漫天,和地面连为一片。到处都有哀哭之声,悲恸足以冲天。 他们哀恸的神情和哭泣是不能停止的,只要在这里跪一时,就得按规制,为王爷哭一时。 晖正殿里也跪了许多人,两旁是年高的女眷,带着披麻戴孝的儿女,中间是一列列来悼亡的文武官员,皆去冠缨、着素服。 这样的情景从今晨开始,直到现在也未停下